卷第二百一十(2 / 3)

又曰:“決河勢大,南北廣四百餘步,中流深三丈餘,益以秋漲,水多故河十之八。兩河爭流,近故河口,水刷岸北行,洄漩湍激,難以下埽。且埽行或遲,恐水盡湧入決河,困淤故河,前功遂隳。魯乃精思障水入故河之方,以九月七日癸醜,逆流排大船二十七艘,前後連以大桅或長樁,用大麻索、竹絙絞縛,綴為方舟,又用大麻索、竹絙將船身繳繞上下,令牢不可破;乃經鐵錨於上流硾之水中,又以竹絙絕七八百尺者,係兩岸大橛上,每絙硾二舟或三舟,使不得下。船腹略鋪散草,滿貯小石,以合子板釘合之,複以埽密布合子板上,或二重,或三重,以大麻索縛之急,複縛橫木三道於頭桅,皆以索維之。用竹編笆,夾以草石,立之桅前,約長丈餘,名曰水簾,桅複以木楮拄,使簾不偃仆。然後選水工便捷者,每船各二人,執斧鑿,立船首尾,岸上捶鼓為號,鼓鳴,一時齊鑿,須臾舟穴,水入舟沈,遏決河,水怒溢,故河水暴增,即重樹水簾,令後複布小埽、土牛、白闌、長稍,雜以草木等物,隨宜填垛以繼之,石船下詣實地,出水基址漸高,複卷大埽以壓之。前船勢略定,尋用前法沉餘船以竟後功。昏曉百刻,役夫分番甚勞,無少間斷。

“魯嚐言,水工之功視土工之功為難,中流之功視河濱之功為難,決河口視中流又難,北岸之功視南岸為難。用物之效,草雖至柔,柔能狎水,水漬之生泥,泥與草並,力重如碇;然維持夾輔,纜索之功居多。蓋由魯習知河事,故其功之所就如此。”

十二月,己卯,立河防提舉司,隸行都水監。

丁酉,命托克托於淮安立諸路打捕鷹房、民匠、錢糧總管府。

辛醜,額森特穆爾複上蔡縣,擒韓雅爾等送京師,誅之。

是歲,盜蔓延於江浙;江西之饒、信、徽、宣、鉛山、廣德,浙西之常、湖、建德,所在不守。江浙行省平章慶通分遣僚佐往督師,以次克複。既乃令長吏按視民數,詿誤者悉置不問;招徠流離,發官粟以賑之。

蘄、黃賊造船北岸,銳意南攻。九江、江州路總管李黼,治城壕,修器械,募丁壯,分守要害,且上攻守之策於江西行省,請兵屯江北以扼賊衝,不報。黼歎曰:“吾不知死所矣!”乃椎牛享士,激忠義以作其氣,數日之間,紀綱初立。

廬州盜起,淮西廉訪使陳思廉言於宣讓王特穆爾布哈曰:“承平日久,民不知兵。王以帝室之胄,鎮撫淮甸,豈得坐視!思謙願與王戮力殄滅之。且王府屬集賽人等,數亦不少,必有能摧鋒陷陣者。”王曰:“此吾責也。但鞍馬、器械未備,奈何?”思謙括官民馬,置兵甲,不日而集,分道並進,遂擒渠賊,廬州平。既而潁寇將渡淮,思謙又言於王曰:“潁寇東侵,亟調芍陂屯卒用之。”王曰:“非奉詔不敢調。”思謙言:“非常之變,理宜從權。擅發之罪,思謙坐之。”王感其言,從之。

其侄立本,為屯田萬戶,召語曰:“吾祖宗以忠義傳家,汝之職,乃我先人力戰所致。今國家有難,汝當身先士卒以圖報效,庶無負朝廷也。”尋召入為集賢侍講學士,修定《國律》。

濟寧路總管董摶霄,奉詔從江浙平章嘉琿進征安豐,至合肥定林站,遇賊,大破之。

時硃皋、固始賊複猖獗,軍少不足以分討,有大山名寨及芍陂屯田軍,摶霄皆獎勞而約束之,遂得障蔽硃皋。官軍屯硃家寺,賊至,追殺之。乃遣進士程明仲往諭賊中,招徠者千二百家,因悉知基虛實。夜,縛浮橋於淝水,既渡,賊始覺。賊數萬據磵南,官軍渡者,輒為其所敗;摶霄乃麾騎士別渡淺灘襲賊後,賊回東南向,與騎士迎敵。摶霄忽躍馬渡磵,揚言於眾曰:“賊已敗!”諸軍皆渡,一鼓而擊之,賊大敗,複追殺之,相藉以死者二十五裏,遂複安豐。摶霄,磁州人也。

方國珍兵起,江浙行省檄前沿海上副萬戶舒穆嚕宜遜守溫州,宜遜即起任其事。已而閩寇犯處州,複檄宜遜以兵平之,以功升浙東宣慰使,複分府於台州。頃之,處之屬縣,山寇並起,宜遜複奉省檄往討之,至則築處州城為禦敵計。宜遜,其先遼人也。

太傅阿嚕圖出守和林,尋卒。

至正十二年

春,正月,丙午朔,詔印造中統元寶交鈔一百九十萬錠,至元鈔十萬錠。

戊申,竹山縣賊陷襄陽路,同知額森布哈等驚潰。達魯噶齊博羅特穆爾領義兵二百人,且戰且引,至監利縣,遇沔陽府達嚕噶齊耀珠等軍。時濱江有船千餘,乃糾合諸義兵、丁壯、水工五千餘人,畀以軍號,給刀槊,具哨馬五十,水陸繼進。比至石首縣,聞中興路亦陷,乃議趣嶽州就元帥特克嘉,而道阻不得前,仍趨襄陽,賊方駐楊湖港,乘其不虞擊之,獲其船二十七艘,生擒賊黨劉雅爾,訊得其情。進次潛江縣,又斬賊數百級,獲三十餘船,梟賊將劉萬戶、許堂主等。甫止兵未食,而賊大至,與戰,抵暮,耀珠等軍各當一麵,不能救。博羅特穆爾被重創,麾從子瑪哈實勒使去,曰:“吾以死報國,汝無留此。”瑪哈實勒泣曰:“死生從叔父。”既而博羅特穆爾被執,賊請同為逆,博羅特穆爾怒罵之,遂遇害。瑪哈實勒帥家奴求其屍,複與賊戰,俱沒於陣,舉家死者凡二十六人。博羅特穆爾,高昌人也。是日,荊門州亦陷。

初,妖賊起,陷鄧州,人情恟恟。俄而賊鋒自鄧抵南陽境,南陽縣達嚕噶齊喜同,以計獲數賊,詰之,雲賊將大至,喜同乃悉斬之以安眾心,晝夜督丁壯巡邏守備。時大司農錢木爾以兵駐於諸葛庵,為賊所襲,死之,賊遂乘銳取南陽,喜同守西門,望見賊勢盛,即與家人訣曰:“吾與汝等不能相顧矣!但各逃生,吾分死此,以報國也。”已而城中皆哭。喜同策厲義兵,奮力與賊搏,賊退去,明日複至,與戰甚力,殺賊凡數百。賊知無援,戰愈急,南陽遂陷。喜同突圍將自拔,賊橫刺其馬,馬蹶,喜同鞭馬躍而起,手斬刺馬者,他賊追之,身被數創,不能鬥,遂為所殺。妻邢氏,罵賊見殺,一家死者二十餘人。事聞,贈南陽路判官。喜同,河西人也。

時富珠哩遠調襄陽縣尹,須次居南陽,賊起,遠以忠義自奮,傾財募丁壯,得千餘人,與賊拒戰。俄而賊大至,遠被害。遠妻雷氏為賊所執,賊欲妻之,雷曰:“我參政塚婦,縣令嫡妻,肯從汝狗彘以生乎!”賊將汙之,雷號哭大罵不從,乃見殺,舉家皆被害。遠,翀之子也。

丙辰,徐壽輝遣其將丁普郎、徐明遠陷漢陽;丁巳,陷興國府。

己未,徐壽輝將鄒普勝陷武昌。

先是賊氛日熾,湖廣行省平章桑節會僚屬議之。或曰:“有鄭萬戶,老將也,宜起而用之。”桑節乃命募土兵,完城池,修器械,嚴巡警,悉以其事屬鄭。賊聞之,遣其黨二千來約降,桑節與鄭謀曰:“此詐也,然降而卻之,於事為不宜,受而審之可也。”果得其情,乃殲之,械其渠魁數十人以俟命。適召入為大司農,桑節去,同僚受賊賂,且嫉其功,乃誣鄭罪,釋其所械者。明日賊大至,內外響應,威順王庫春布哈、行省平章和尚,皆棄城走,城遂陷。武昌之人駢首夜泣曰:“大夫不去,吾豈為俘囚乎!”

有馮三者,湖廣省公使也,素不知書;武昌陷,皁隸輩拉三共為盜,三固辭曰:“賊名惡,我等豈可為!”眾怒,將殺之,三遂唾罵,眾乃縛諸十字木,舁以行而刲其肉,三益罵不止,抵江上,斷其喉,委之去。其妻隨三號泣,俯拾刲肉納布裙中,伺賊遠,收三血骸,脫衣裹之,大哭,投江而死。

命刑部尚書阿嚕收捕山東賊,給敕牒十一道,使分賞有功者。

辛酉,徐壽輝將魯法興陷安陸府,知府綽嚕死之。

法興之來攻也,綽嚕募兵得數百人,帥以拒賊,敗賊前隊,乘勝追之。而賊自他門入,亟還兵,則城中火起,軍民潰亂,計不可遏而歸,服朝服,出坐公堂。賊脅以白刃,綽嚕猶喻以逆順,一賊排綽嚕下使拜,不屈,且怒罵,賊渠不忍害,拘之。明日,又逼其從亂,綽嚕疾叱曰:“吾守土臣,寧從汝賊乎!”賊怒,以刀斫綽嚕,左脅斷而死。賊憤其不降,複以布囊纏其屍,舁置其家,綽嚕妻侯氏出,大哭,且列酒肉滿前,渴者令飲酒,饑者令食肉,以紿賊使不防己,至夜自經死。事聞,贈綽嚕河南行省參知政事,侯氏寧夏郡夫人,表其門曰雙節。

丙寅,以河複故道,大赦天下。

辛未,徐壽輝兵陷沔陽府,壬申,陷中興路。沔陽推官象山俞述祖,領民兵守綠水洪,城陷,被執,械至壽輝所,述祖罵不輟,壽輝怒,支解之。其犯中興也,山南宣慰司同知伊古輪實出戰,眾潰,宣慰使錦州布哈棄城走。山南廉訪使濟爾克敦以兵與抗,射賊多死,明日,賊益兵來,襲東門,力戰,被執,不屈而死。

武昌既陷,江西大震,賊舳艫蔽江而下,行省右丞博羅特穆爾方駐兵江州,聞之,亦遁去。總管李黼,雖孤立,辭氣愈奮厲。時黃梅縣主簿伊蘇特穆勻願出擊賊,黼大喜,向天瀝酒與之誓。言始脫口,賊遊兵已至境,急檄諸鄉落聚木石於險塞處,遏賊歸路,倉卒無號,乃墨士卒麵,統之出戰;黼身先士卒,大呼陷陣,伊蘇特穆爾繼進,賊大敗,逐北六十裏。鄉丁依險阻,乘高下木石,橫屍蔽路,殺獲二萬餘。黼還,謂左右曰:“賊不利於陸,必由水以舟薄我。”乃以長木數千,冒鐵錐於杪,暗植沿岸水中,逆刺賊舟,謂之“七星樁”。會西南風急,賊舟數千,果揚帆順流鼓噪而至,舟遇樁不得動,進退無措,黼帥將士奮擊,發火翎箭射之,焚溺死者無算,餘舟散走。行省上黼勁,拜江西行省參政,行江州、南康等路軍民都總管,便宜行事。

二月,乙亥朔,定遠人郭子興,集少年數千人,自稱節製元帥。子興兄弟三人,皆善殖貲產,由是豪裏中。子興知天下有變,元乃散家財,椎牛釃酒,與壯士結納,至是與孫德崖及俞某、魯某、潘某等以眾攻城。

甲申,鄒平縣馬子昭為亂,官軍捕斬之。

乙酉,徐壽輝兵陷江州,總管李黼死之,遂陷南康路。

時賊勢愈盛,西自荊湖,東際淮甸,守臣往往棄城遁,黼中外援絕。賊將薄城,分省平章政事圖沁布哈自北門遁。黼引兵登陴,布戰具,賊已至甘棠湖,焚西門,乃張弩射之。賊轉攻東門,黼救之,而賊已入,與之巷戰,知力不敵,揮劍叱賊曰:“殺我,毋殺百姓!”賊刺黼墮馬,黼與兄冕之子秉昭俱罵賊而死,郡民哭聲震天,相率具棺葬於東門外。黼死逾月,參政之命始下。冕居潁,亦死於賊。事聞,贈黼淮南、江北行省左丞,追封隴西郡公,諡忠文,立廟江州,賜額曰崇烈,官其子秉方集賢待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