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五十三(3 / 3)

壬午,以知閤門事韓侂胄為汝州防禦使。

初,侂胄欲推定策功,意望節鉞,趙汝愚曰:“吾宗臣,汝外戚也,何可以言功?惟爪牙之臣,則當推賞。”乃加杲節鉞,但遷侂胄宜州觀察使。侂胄大失望,然以傳導詔旨,浸見親幸。知臨安府徐誼告汝愚曰;“侂胄異時必為國患,宜飽其欲而遠之。”不聽。汝愚欲推葉適之功,適辭曰:“國危效忠,職也,適何功之有!”及聞侂胄觖望,與知閤門劉弼言於汝愚曰:“侂胄所望,不過節鉞,宜與之。”不從。適曰:“禍自此始矣。”遂力求補外。

侍禦史章穎等劾內侍林億年、陳源、楊舜卿,詔:“億年、源與外祠,舜卿與內祠。”

甲申,以兵部尚書羅點簽書樞密院事。

戊子,罷楊舜卿內祠,林億年常州居住,陳源撫州居住。

八月,辛卯,初禦行宮便殿聽政。

癸巳,除知潭州硃熹為煥章閣待製,兼侍講。

先是黃裳為嘉王副翊善,上皇諭之曰:“嘉王進學,皆卿之功。”裳謝曰:“若欲進德修業,追跡古先哲王,須天下第一等人。”上皇問為誰,裳以熹對。彭龜年為嘉王府直講,因講經義,告王曰:“此硃熹說也。”王善之。至是趙汝愚首薦熹,遂召入經筵。

熹在道,聞泰安朝禮尚缺,近習已有用事者,即具奏雲:“陛下嗣位之初,方將一新庶政,所宜愛惜名器,若使幸門一開,其弊不可複塞。至於博延儒臣,專意講學,必求所以深得親歡者為建極導民之本,思所以大振朝納者為防微慮遠之圖。”不報。

甲午,增置講讀官,以給事中黃裳、中書舍人陳傅良、彭龜年為之。

丁酉,以生日為天祐節,尋改曰瑞慶。

壬寅,詔經筵講官開陳經旨,救正闕失。

進封皇弟許國公抦為徐國公。

辛亥,金主還都。

金主謂宰執曰:“應奉王誕筠,朕欲以詔誥委之,其人才亦豈易得!聞文士多妒庭筠者,不論其文,顧以行止為訾。大抵讀書人多口頰或相黨,昔東漢之士與宦者分朋,固無足怪。如唐牛僧孺、李德裕,宋司馬光、王安石,均為儒者,而互相排毀,何耶?”遂遷庭筠為翰林修撰。

壬子,金河決陽武故堤,灌封丘而東,尚書省奏都水監官見水勢趨南,不預經畫,詔王汝嘉等各削官兩階,杖七十,罷之,命參知政事馮琪往視,仍許便宜從事。

河自元符二年,東流斷絕,北流合禦河,至清州入海,頗為通利。南渡後,地入於金,河始離濬、滑故道,時有決溢。至是河決陽武,由封丘東注梁山濼,分為二派,北派由北清河入海,南派由南清河入淮,汲、胙之間,河流遂絕。

丙辰,內批:“罷左丞相留正,以趙汝愚為右丞相。”初,正言:“陛下勉徇群情以登大寶,當遇事從簡,示天下以不得已之意,實非頒爵之時。”時韓侂胄浸謀預政,數詣部堂,正使省吏諭之曰:“此非知閤日往來之地。”侂胄怒而退。會正與汝愚議攢宮不合,侂胄因間之於帝,遂以手詔罷正,出知建康府。正謹法度,惜名器,汝愚本倚正共事,怒侂胄不以告,及來謁,辭不見,侂胄慚忿。羅點謂汝愚曰:“公誤矣。”汝愚悟,乃見之,侂胄終不懌。

硃熹辭新命,不許。入對,首言:“乃者太皇太後躬定大策,陛下寅紹丕圖,可謂處之以權而庶幾不失其正。今三月矣。或反不能無疑於逆順之際,竊為陛下憂之。猶有可諉者,亦曰陛下前日未嚐有求位之計,今日未嚐忘思親之心,此則所以行權而不失其正之根本也。充未嚐求位之心以盡負罪引慝之誠,充未嚐忘親之心以致溫凊定省之理,始終不越乎此,而大倫可正,大本可立矣。”時趙彥逾按視壽皇山陵,以為土肉淺薄,下有水石;孫逢吉覆按,請別求吉兆。詔集議。熹上議言:“壽皇聖德衣冠之藏,當博求名山,不宜偏信台史,委之水泉沙礫之中。”不報。

丁巳,金賜從幸山後親軍銀絹有差。

九月,庚午,簽書樞密院事羅點卒。點孝友端介,不為矯激崖異之行。或謂天下事非才不辦,點曰:“當論其心,心苟不正,才雖過人,何取哉?”時給事中黃裳亦卒,趙汝愚泣謂帝曰:“黃裳、羅點,相繼淪謝。二臣不幸,天下之不幸也。”

辛未,合祭天地於明堂,大赦。

壬申,以刑部尚書京鏜簽書樞密院事。

初,帝欲除鏜帥蜀,趙汝愚謂人曰:“鏜望輕資淺,豈可當此方麵?”鏜憾之,韓侂胄乃引以自助。

冬,十月,己醜,右諫議大夫張叔椿再劾留正擅去相位,詔落正觀文殿大學士。

庚寅,更泰安宮為壽康宮。

金遺戶部員外郎何格賑河決被災人戶。

癸巳,雷。乙未,詔以陰陽謬祐,雷電非時,台諫、侍從各疏朝政闕失以聞。

甲辰,以硃熹言,趣後省看詳應詔封事。

庚子,以久雨,命決係囚,釋杖以下。

辛醜,雅州蠻寇邊,土丁拒退之。尋出降。

乙巳,上大行皇帝諡,廟號孝宗。

丙午,複以硃熹奏,卻瑞慶節賀表。

庚戌,改上安穆皇後諡曰成穆,安恭諡曰成恭。

金故尚書左丞張汝弼妻高陀幹,以逆謀伏誅。汝弼與鎬王永中,甥舅也,陰相為黨。金主即位,高陀幹每以邪言怵永中,覬非望。畫永中母元妃張氏像,奉之甚謹,挾左道為永中祈福。事覺,有司鞫治,陀幹伏誅,詞連汝弼。金主以在汝弼死後,得免削奪。

是月,建福寧殿。

韓侂胄日夜謀去趙汝愚,知閤門事劉弱攵,亦以不得預內禪,心懷不平,因謂侂胄曰:“趙相欲專大功,君豈惟不得節鉞,將恐不免嶺海之行。”侂胄愕然,因問計,弱攵曰:“惟有用台諫耳。”侂胄問:“若何而可?”弱攵曰:“禦筆批出是也。”侂胄然之,遂以內批拜給事中謝深甫為禦史中丞。

會汝愚請令近臣薦禦史,侂胄密以其黨劉德秀屬深甫,遂以內批除監察禦史。硃熹憂其害政,每因進對,為帝切言之,又約吏部侍郎彭龜年同劾侂胄。會龜年充金人吊祭館伴使,熹複貽書汝愚,當以厚賞酬侂胄之勞,勿使預政。汝愚為人疏,謂其易製,不以為慮。

右正言黃度,將上疏論侂胄之奸,侂胄覺之,以禦筆出度知平江府。度言:“蔡京擅權,天下所由以亂。今侂胄假禦筆逐諫臣,使俯首去,不得效一言,非國之幸也。”固辭,奉祠歸養。

閏月,庚申,以孝宗將祔廟,議宗廟迭毀之製。孫逢吉、曾三複首請並祧僖、宣二祖,奉太祖居第一室,祫祭則正東向之位;詔集議。僖、順、翼、宣四祖祧主,宜有所歸,自太祖首尊四祖之廟,治平間,議者以世數浸遠,請遷僖祖於夾室。後王安石等言僖祖有廟,與稷、契無異,請複其舊。趙汝愚不以祀僖祖為然,侍從多從其說。吏部尚書鄭僑欲但祧宣祖而祔孝宗,侍講硃熹以為藏之夾室,則是以祖宗之主下藏於子孫之夾室;又擬為廟製,以為物豈有無本而生者。汝愚不從,乃祧僖、宣二祖,更創別廟以奉四祖。

戊寅,內批罷煥章閣待製兼侍講硃熹。

熹每進講,務積誠意以感動帝心,以平日所論著敷陳開析,坦然明白,可舉而行。講畢,有可以開益帝聽者,罄竭無隱,帝亦虛心嘉納焉。至是以黃度之去,因講畢疏奏,極言:“陛下即位未能旬月,而進退宰臣,移易台諫,皆出陛下之獨斷,中外鹹謂左右或竊其柄。臣恐主威下移,求治反亂矣。”疏下,韓侂胄大怒,使優人峨冠闊袖象大儒,戲於帝前,因乘間言熹迂闊不可用。帝方倚任侂胄,乃出禦批雲:“憫卿耆艾,怨難立講,已除卿官觀。”趙汝愚袖禦筆見帝,且諫且拜,不省。汝愚因求罷政,不許。越二日,侂胄使其黨封內批付熹,熹附奏謝,遂行。

中書舍人陳傅良,封還錄黃;起居郎劉光祖,起居舍人鄧驛,禦史吳獵,吏部侍郎孫逢吉,知登聞鼓院遊仲鴻,交章留熹,皆不報;傅良、光祖亦坐罷。工部侍郎黃艾,因侍講問逐熹之驟,帝曰:“始除熹經筵耳,今乃事事欲與聞。”艾力辨其故,帝不聽。彭龜年言:“始臣約熹同論侂胄,熹罷,臣宜並斥。”不報,侂胄銜之。遊仲鴻上疏曰:“陛下宅憂之時,禦批數出,不由中書。前日宰相留正,去之不以禮;諫官黃度,去之不以正;講官硃熹,複去之不以道。自古未有舍宰相、諫官、講官而能自為聰明者也。願急還熹,毋使小人得誌以養成禍亂。”王介上疏言:“陛下即位未三月,策免宰相,遷移台諫,悉出內批,非治世事也。崇寧、大觀間,事出內批,遂成北狩之禍。杜衍為相,常積內降十數封還。今宰相不敢封納,台諫不敢彈奏,此豈可久之道乎!”

金主問輔臣曰:“孔子廟諸處何如?”完顏守貞曰:“諸縣見議建立。”金主因曰:“僧徒修飾宇像甚嚴,道流次之,惟儒者修孔子廟,最為滅裂。”守貞曰:“儒者不能長居學校,非若僧道久處寺觀。”金主曰:“僧道以佛、老營利,故務在莊嚴閎侈,起人敬奉布施,非所以為觀美也。”

壬午,詔:“改明年為慶元元年。”

金參知政事馬琪,自行省回,具奏河防利害。丙戌,以翰林待製鄂屯忠孝權戶部侍郎,太府少監溫仿權工部侍郎行戶工部事,修治河防。

十一月,丙午,帝自重華宮還大內。

庚戌,以韓侂胄兼樞密都承旨。初,詔侂胄可特遷二官。侂胄覬覦節鉞,意不滿,力辭,乃止遷一官,為宜州觀察使,怨趙汝愚益深;至是特遷都承旨。

詔行孝宗皇帝三年喪。

先是,有司請於易月之外,用漆紗淺黃之製。時硃熹在講筵,言:“自漢文短喪,曆代因之,天子遂無三年之喪。為父且然,則嫡孫承重可知。人紀廢壞,三綱不明,千有餘年,莫能釐正。壽皇聖帝至性,以日易月之外,猶執通喪,朝衣朝冠,皆用大布,所宜著在方策,為萬世法程。陛下以世德承大統,承重之服,著在禮律,宜遵壽皇已行之法。一時倉卒不及詳議,遂用漆紗淺黃之服,使壽皇已行之禮,舉而複墜,臣竊痛之。然既往之事,不及追改,啟殯發引,禮當複用初喪之服。”至是詔遵用三年之製,中外百官皆以涼衫視事,用熹言也。

升明州為慶元府。

乙卯,權攢哲文神武成孝皇帝於永阜陵。

十二月,丁巳朔,禁民間妄言宮禁事。

辛酉,金平章政事完顏守貞罷。

守貞讀書通法律,明習故事。時金有國七十年,禮樂政刑,因遼、宋舊製,雜亂無貫,金主欲更定修正,為一代法,其儀式條約,多守貞裁定,故明昌之治,號稱清明。又喜推轂士類,接援後進,金主疑其有黨,又為胥持國所間,遂出知濟南府,仍命即辭。前舉守貞者董師中、路鐸等皆補外。以知大興府尼厖古鑒為參知政事。

乙醜,吏部侍郎兼侍講彭龜年,見韓侂胄用事,權勢重於宰相,上疏條奏其奸,謂:“進退大臣,更易言官,皆初政最關大體。今大臣或不能知而侂胄知之,假托取勢,竊弄威福,不去,必為後患!”帝覽奏駭曰:“侂胄,朕托以肺腑,信而不疑,不謂如此!”龜年又言:“陛下逐硃熹太暴,故欲陛下亦亟去此小人,毋使天下謂陛下去君子易,去小人難。”於是龜年、侂胄俱請祠。帝欲兩罷其職,陳騤進曰:“以閤門去經筵,何以示天下?”既而內批:“龜年與郡,侂胄進一官,與在京宮觀。”

給事中林大中、同中書舍人樓鑰繳奏曰:“陛下眷禮僚舊,一旦龍飛,延問無虛日,不三數月間,或死或斥,賴龜年一人尚留。今又去之,四方謂其以盡言得罪,恐傷政體。且一去一留,恩意不侔。去者日遠,不複侍左右;留者內祠,則召見無時。請留龜年講筵而命侂胄以外任,則事體適平,人無可言者。”上批:“龜年已為優異,侂胄本無過尤,可並書行。”

大中複同鑰奏:“龜年除職與郡,以為優異,則侂胄之轉承宣使,非優異乎?若謂侂胄本無過尤,則龜年論事,實出於愛君之忱,豈得為過?龜年既已決出,侂胄難於獨留,宜畀外任或外祠,以慰公議。”不聽。由是侂胄愈橫。

禦史中丞謝深甫劾陳傅良,罷之。

丁卯,金免被黃河水災今年秋稅。

戊辰,以陳康伯配享孝宗廟庭。

己巳,知樞密院事陳騤罷。庚午,以餘端禮知樞密院事,京鏜參知政事,吏部尚書鄭僑同知樞密院事。

陳騤與趙汝愚素不協,未嚐同堂語。及爭彭龜年事,韓侂胄語人曰:“彭侍郎不貪好官,固也;元樞亦欲為好人耶?”故罷之,而引京鏜居政府以間汝愚。汝愚孤立於朝,帝亦無所倚信。

辛未,監察禦史劉德秀劾起居舍人劉光祖,罷之。

以工部尚書趙彥逾為四川製置使。彥逾自以有功於帝室,冀趙汝愚引居政府。及除蜀帥,大怒,遂與韓侂胄合,因陛辭,疏廷臣姓名於帝,指為汝愚之黨,且曰:“老奴今去,不惜為陛下言之。”由是帝亦疑汝愚。

癸酉,上孝宗廟樂曰《大倫之樂》。

甲戌,祔孝宗神主於太廟。

戊寅,封太保郭師禹為永寧郡王。師禹,成穆皇後之弟也。

辛巳,金減修內司備營造軍千人、都城所五百人。

癸未,金敕尚書省:“自今獻靈芝嘉禾者,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