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能幾,總不如休惹。情條恨葉,剛是尊前同一笑,又到別離時節。燈灺桃殘,護煙爇盡,無語空凝咽。一天涼露,芳魂此夜偷接。
怕見人去樓空,柳枝無恙,猶埽窗前月。無分暗香深處信,悔把蘭襟親結,尚暖檀痕,猶寒翠影。觸緒添悲切,悉多成病,此悉知向誰說。
宣統三年七月十八(公元1911年),沈府花園池中小榭。
夜色漸濃,園中的燈籠在晚風的吹拂下左右搖晃著,照得小榭之中的幾個人影也在不停的晃動著。
“怎麼都不說話啊?有什麼好難過的?上海離這裏又沒有多遠,得空我就會來看你們的。”潘楚丞不喜歡這樣的靜寂。
小榭之中放置著一圓桌,桌上的酒菜都已變涼,但圍桌而坐的三人卻都沒有動一下筷子。
“楚丞,此去上海又是你孤身一人,你要多多保重。這杯酒祝你一路順風。”沈君涵舉起酒杯。
“表哥,我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生活,沒必要為我擔心。等我安頓好了,會立刻寫信給你們的。”潘楚丞此刻滿心的惆悵,卻無法傾訴,也無人傾訴!此番回國,終遇自己喜歡的人,卻不能表達,更無法與她相守一生,離開是必然的結果,留在這裏隻會更添愁緒!飲下杯中之酒,想將那離愁澆熄!卻不想酒讓心中的那團火燃得更旺!
“男兒誌在四方,你不是甘於平淡的人,我幫不了你什麼,如果在上海遇到什麼困難可以去沈家商號求助,讓你去那裏住,你又不肯!”沈君涵念叨著。
“表哥,今天才發現你怎麼比我娘還能嘮叨啊?瀾昕,表哥他這個樣子你以後要和他過一生,有得你受的了。”潘楚丞笑著說。
“潘大哥,你就愛說笑,你知道君涵哥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麵的。”瀾昕與潘楚丞相識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尤其這些日子兩人幾乎是天天在一起的,如今他就要離開了瀾昕的心裏真的很難過。
“我知道,哎!不知何時才能再聽到你的琴聲了!”潘楚丞想說,不知何時才能與你再相見了。
“梅子,去幫我把琴取來。”瀾昕已把潘楚丞當作是最好的朋友,最親的兄長。
“是,格格。”梅子應著。
“阿勇,你去幫梅子姑娘拿琴。”沈君涵吩咐著阿勇。
“哦!”阿勇也跟著梅子去了。
“潘大哥,我以茶代酒敬你,這些日子如果沒有你,我不知會怎樣,還要對你說那個謝字,謝謝你。”瀾昕舉杯,眉目之間難掩對潘楚丞的感激和不舍。
“今生能在你成為表嫂之前與你相識,也算是我們之間的另外一種緣分,你是個溫婉善良的女子,所以你一定會幸福的。”潘楚丞仰麵喝盡杯中酒,今生若能在她認識表哥之前與她相逢該多好!讓那已溢滿眼眶的淚水流回了心裏。誰會知道這是怎樣一種滋味?
“潘大哥,希望你也早日找到心儀的女子。”瀾昕並不知曉潘楚丞對她的情意,隻當那是兄長的關愛,朋友的相惜。
潘楚丞笑著說“我會的!”可這笑裏藏著怎樣的無耐啊!
梅子和阿勇已將琴拿來,放置好。瀾昕走到琴前坐下,這一刻隻有《陽關三疊能表達她對潘楚丞依依惜別之情。輕撫琴弦,那略顯憂傷的曲調,在瀾昕的指下流出。不覺間輕唱出那離情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