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了心,關掉了手機。
不接受家裏要命的支援,那個家已不能再糟了,再這樣下去,無非是要她放棄她現在唯一的東西——自由。
她不禁想起那張令她作嘔的臉,和那張臉上無法用錢掩飾的蒼老和猥瑣。
為了家裏的人,她就要嫁給錢嗎?不!她不甘心啊!現在的世道,大學生一抓一把,她的普通大學畢業證,形同廢紙。她攥緊了手中那張古怪的傳單,手心已經在微微出汗。
她深吸一口氣,仔細地端詳傳單,耳邊又響起了那個發傳單的伊斯蘭教徒活像廢舊收音機一樣模糊的聲音:“隻要你想來,就撥上麵的電話。”
她看著那讓她心動的寥寥數字:鏡子麵具店4000元/月7494134
錢!她不過是極度缺錢而已,她已顧不得那伊斯蘭教徒露出的那雙帶著不懷好意的笑的眼睛,還有什麼會比失去一切更糟呢?
母親在她關機前打來電話時說的話還猶如在耳邊回響:“周然,你這沒良心的死囡囝,老娘養你這麼些年,就圖你能嫁個好人家,人家周先生又什麼不好,家裏就快揭不開鍋了,你還要爭啥子……短命夭壽的喲……”
要她嫁給錢麼?還有什麼比嫁給錢更糟的麼?她拿起舊得不能再舊的手機重新開了機,撥通了那個電話。幾秒鍾後電話通了,隻聽電話那頭冷冷地說:“鏡子麵具店,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
她平靜了一下忐忑心情說:“我是應聘的。”
電話那頭的聲音禮貌而又生硬地說:“說一下您的具體的位置,我們商店將有專車去接您。”她剛說出了自己的所在,那邊就迫不及待“啪”地一聲掛掉了電話。
幾分鍾後,路上開來了一輛在車門上掛著鏡子的黑色麵包車,說多詭異有多詭異,路人卻沒人注意,車子在她麵前停了下來,嘩一聲打開了,一個粗糙的聲音說:“應聘的嗎?”她點點頭,那人不耐煩地說:“磨蹭什麼,上來!”
她猶豫了一下,上了那輛好像長期不見陽光的車,等車子發動後,她才注意到這車裏麵居然很幹淨,車上隻有司機和她,大概剛剛那個聲音就是出自司機,司機的臉也看不清楚,那個後視鏡的角度很奇怪,仿佛是銅鏡一樣模糊,在後麵的座位上放著一箱還沒有包裝的麵具,她伸手想去觸摸那看起來很柔軟的麵具,隻聽司機粗糙的聲音冷冷地說:“你最好不要碰那些麵具!”她一怔,又聽司機說:“那是人皮做的……”說完還發出鋸子鋸動一樣的笑聲,似乎說了一件極好笑的事,隻是周然卻不覺得這是一個好笑的笑話,她伸出去的手觸電般地縮了回來。
那堆麵具的顏色不像玩具那樣色彩斑斕,也不像日本藝妓用得那麼潔白,而是一如司機所說,像人臉上的皮膚一樣的顏色,她心底泛起了一股說不出的味道,好像剛吞下了幾百條疽蟲,她對那司機說:“別盡說些嚇人的話。”
司機又發出了一陣鋸木般的笑聲,好像聽到了更好笑的笑話。
她極度不舒服的時候,車子來了一個急煞,隻聽那剛才還笑得很高興的司機這時居然很不高興但很客氣地說:“到了,歡迎您來我們的鏡子麵具商店應聘。”說完還很紳士地為她開了車門,這時,她看清了司機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