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在我還那麼小的時候就告訴我,女人必須要依附著男人才能活下去。
我疑了娘有十八年,日日用以驗證。
娘從來沒騙過我,我信娘,所以我把一輩子都交給了娘。
十八歲生辰後的第三日,我穿著繡有五彩飛蝶的大紅色霞披,頭戴精致金亮的鳳冠,步伐優美的緩入崒王府,成為當今聖上親弟弟的妻。
那天我所感觸到的,隻是隨處可見的刺目的大紅顏色和繡球那端持續著的薄涼視線。頭頂的鳳冠很是沉重,脖子已經酸麻的稍一扭動便會疼痛。
我揣著手臂正襟危坐,是許久不見的緊張之態。
竹兒見我絞緊了雙手,無聲的輕拍了我的肩膀,我順勢拉了竹兒的手,鬆鬆緊緊的不肯再放。
賓客的喧囂聲漸漸小了下去。夜深了。
紅顏喜慶的雕花大床,紅幔柔垂的洞燭花房,卻隻有滿屋的丫鬟奴才和我。
坐的姿勢開始僵硬,左腳麻木的不聽使喚。
我開口輕喚竹兒,囑她攙我起身走走。
蓋頭遮擋住視線,竹兒怕我磕絆著,貼在我耳邊小聲的提醒著。我放下一直勾著的嘴角緩慢閉上眼睛,任由竹兒漫無目的的引著我在屋裏瞎逛悠。
逛累了我又坐回床上,保持原先僵硬的姿勢。
竹兒再次囑人去尋王爺,我抬起手來製止了。
胃裏很久沒有食物了,開始尖銳的疼起來,我抬手用力按壓著,等著竹兒為我尋了藥來。
吃過藥與蓮子羹,疼痛已經消失了,竹兒小心的為我擦拭額上的細汗。
抬手欲摘鳳冠,嬤嬤連忙過來製止,我朝她微微搖頭。竹兒手腳麻利的除去,我頓時感覺腦袋輕巧的不似自己
賞了丫鬟奴才,囑過他們退下,剛才還滿當當的屋子,轉眼隻剩下陪嫁的竹兒和我。抬手揉捏眉心,竹兒為我打來熱水,喚我梳洗。我搖了搖頭,依著床緩慢歎氣“竹兒,娘不會騙我對不對。”
天還未明,可我已然沒了睡意。借著迷蒙的月色,我披著外衫在院子裏站立。
月,長久以來相伴身邊的,除了娘與竹兒,就是這無盡的月色。月下的我不會有所隱瞞,身子放鬆成一灘虛軟的泥。
摘一片柳葉在唇畔婉轉悠揚,我酷愛娘哼的調調,簡簡單單的像是沒有煩惱。柳葉的聲音並不尖銳,卻還是引了人過來,我識得他,是崒王爺的好友,叫做尤伢。
他笑著走來與我並肩佇立,接過我手中的柳葉接著吹調調,與娘哼的一樣。
一曲終了,他遞還柳葉與我,順手為我拂去肩頭飄落的柳絮。一笑,微風柔軟。
初晨,太陽開始東起,我依舊在那站立。竹兒來尋我,替我搭上披風,整理好衣衫,然後與我一同站立。
風,依舊是柔軟的。
我伸展開雙臂,靜靜的感受。竹兒捏起笛子,微瞌起眼睛吹奏。
我最無法抗拒的是竹兒的笛,每每奏笛,我都會不由自主的隨著起舞。
我翻轉起手腕,旋轉起身子,用力飛躍起每一個舞步,想象自己是一隻蝶,一隻企圖跨越重洋的彩蝶。
我在舞,我在舞,我在心中的海洋上空悲傷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