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北京,已經有些微涼,剛從教室裏出來,夜風吹拂,林奇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把書包抱在胸前,縮著脖慢慢地往前賺想到剛發出去的信,不由得苦笑,忘了告訴岩江,到北京念大學,不見得就是好事。要適應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比如說普通話,岩江再能言善辯,口才很好,說不好普通話,沒有交流,沒有朋友,也隻會象自己一樣,在短短的幾天內,心情就從天堂到地獄,滿心的歡喜完全被衝散,轉成憂鬱和孤獨。
一個多月前,林奇告別父老鄉親,從老家雲南那個山清水秀的苗鄉出發,帶著大背包,先坐長途汽車輾轉到了昆明,買了到北京的火車票,三天兩夜後,列車廣播裏終於聽到了悅耳動聽的聲音:“各位旅客,前方到站就是我們首都北京了。”
列車的速度降下來了,緩緩地滑行,林奇把鼻子貼在窗玻璃上,怎麼看都看不夠,林立的高樓大廈,琳琅滿目的廣告牌,寬敞整齊的馬路,四通八達的立交橋上車水馬龍。她迫不及待地拎起自己的大背包,早早就站在了車門口,等列車員把門打開後,她第一個走下了列車,站在站台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裏全是喜悅,北京,我來了。
林奇走出北京西站,站在氣勢恢弘的廣場上,有些發傻,沒想到這車站廣場那麼大,怎麼也找不到錄取通知書上說的接站地點。她迫不得已,隻好攔著一個身穿鐵路製服的阿姨問路,沒想到不管她說什麼,阿姨都搖,很抱歉地說:“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林奇完全懵了,自己一直學的普通話,居然沒有人能聽得懂?難道那些鄉村學校裏的老師,天天教他們的不是正宗的普通話?
林奇無奈了,她隻好拿出錄取通知書,比比劃劃地給阿姨看,阿姨明白了:“哦,你是剛上學的大學生啊,你們學校在那邊呢!”笑著指指廣場的南側。林奇千恩萬謝,順著她指的方向,終於找到了掛著“北京大學”的橫幅。
林奇鬆了一口氣,放下行李後,還是那個問題,登記處的幾個男同學沒人能聽懂她說的話。大家麵麵相覷後,有一個男生悻悻然地離開,朝著遠處的停車場走去,邊走邊喊:“鍾明,你過來!”
停車場上有個男同學答應了一聲,站起身來,懷裏還抱著一箱礦泉水。等他把礦泉水放在車上,遠遠地瞥了林奇一眼,低聲對那男生說:“挺漂亮的,張訊,為什麼不自己留著?你好好表現,爭取留個好印象。”鍾明是校學生會的,每年學生會開學組織接新同學,那些沒有女朋友的男同學就分外熱情,一呼即應,任勞任怨,那點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
張訊無精打采地說:“我知道你已經有小敏了。我也想表現啊,可我聽不懂她南方口音的普通話,更要命的是,她也聽不懂我東北口音的普通話,我們倆地域差異太大。鍾明,你也是南方來的,隻能你去試試了。”
鍾明拍拍他的肩,笑著走了過去。
林奇正手足無措地站著,看那些男同學有條不紊地安排新同學的行李,熱情地介紹學校情況,被晾了半天,還是沒有人理她。
鍾明走到她跟前,笑著打招呼:“Hi,你好,歡迎你來到北京大學。”隨後他解釋:“別怪張訊他們,他們聽不懂你說的話,隻好讓我來了。我叫鍾明,你叫什麼?”
林奇很氣餒,她說了好幾遍自己的名字,鍾明都沒聽懂,林奇隻好拿出錄取通知書,鍾明看了看,略一思索,明白了,笑道:“我知道了,你說的普通話不僅僅是前鼻音後鼻音不分,音調也不對,難怪沒人能聽懂。別泄氣,我剛進校也這樣,慢慢地就適應了。”
鍾明拿起地上的大背包和行李箱,說:“來,我們先登記一下名字,然後我帶你去坐校車。”
林奇乖乖地跟著他,到了停車場,找到了校車,鍾明把她的行李安置好,遞給她一瓶水,說道:“車還得等幾個人才賺你先喝點水吧。”
林奇笑了:“謝謝你,師兄”。
就在這時,聽見車外有女聲喊:“鍾明,鍾明,你在哪裏?”
鍾明跳下車,答應道:“小敏,我在這兒呢!”剛走了兩步,想了想,又回到車上,笑著對她說:“林奇,等車到學校,我帶你去辦報到手續吧。不然,別人又聽不懂你的話了。”
林奇一臉感激地看著他,鍾明笑起來很好看,眼波流轉之間,看似很平常的相貌,整個人一下子就生動活潑了。林奇正看著發呆,就聽見那女聲接著喊:“鍾明,鍾明……”
林奇趕快說:“師兄,你朋友找你呢,你去吧,我自己能照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