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以後情況發生了變化。由於北方遊牧民族南下,北人大批南遷,中國人口的增長主要集中於東南地區,這正是秦漢以來被稱為“地廣人稀”的楚越之地。由於宋人南遷,南方人口已經超過北方,此後至今一直是南方人口密度遠大於北方,有人估計是6/4.南方人口的增加是與水稻生產分不開的。水稻適合雨量充沛的南方地區種植,最初並不起眼,甚至被排除在五穀之外,卻後來居上。唐宋以後,水稻在全國糧食供應中的地位日益提高,據明代宋應星估計,當時的糧食供應,水稻占十分之七,居絕對優勢。大、小麥、黍、稷等糧食作物合在一起,隻占十分之三的比重,已退居次要地位。大豆和麻已退出糧食作物的範疇,隻作為蔬菜來利用。但在一些作物退出糧食作物的行列時,另一些作物又加入到糧食作物行列,明代末期,玉米、甘薯、馬鈴薯相繼傳入中國,並成為近代中國糧食作物的重要組成部分。
可見,黍的價值更多體現在農耕初創時期,與神農時代有著難以割舍的聯係。稻更多體現在農耕發展時期,是後起之秀。
《黑暗傳》裏傳說的五種穀物,都各自與五種樹木緊密聯係,分別是棗樹、柳樹、李樹、桃樹和荊樹五種,其中的棗樹別有意味。
棗樹是中國特有的樹種,全世界90%的棗樹產於中國,目前國外的10%也都是由中國陸續引種過去,21世紀以來,國家已經立法禁止出口此類稀缺的樹種。而在中國,棗樹又主要分布在北方黃河流域的四大產區。那麼江漢流域湖北神農架傳說的《黑暗傳》裏,既首先說到在北方的山上找到了北方的農作物粟子,又將其寄存在北方特有的棗樹上。這些傳說裏的北方農耕信息一再向我們暗示,這個口傳曆史的最初傳說發源地,都在記述上古曆史主要發生地的我國北方。查湖北神農架地區的人口遷徙變動資料,當地人口多由山西、陝西遷徙而去,因此,神農架流傳的神農文化,既有最原始的農耕文化因素,又有流傳至漢水流域後新加入的文化內容,新舊內容順序明確,由此透露的正是中原農耕文化由北向南遷移的曆史。
如出一轍的炎帝文書
最重要的信息,是神農“上了羊頭山”,這是非山西莫屬的地理描述。
“神農上了羊頭山,仔細找、仔細看,找到栗子有一粒,寄到棗樹上,忙去開荒田,八種才能成栗穀,後人才有小米飯”,是非常細微的詳盡描述,特別有就地開荒種地的信息。
極為巧合的是,高平有地方世代相傳的炎帝文書,每年四月初八莊裏村五穀廟會上都要由德高望重的長者誦讀。炎帝神農氏後妃的娘家長畛村申思恭還保存其文本,其中幾無區別的段落是:“炎帝上了羊頭山,井子坪地開荒田。籽種刮到石窩裏,翻石倒土找不見。神蟻銜出籽一粒,才使籽種重見天。七種八種種成穀,除去毒液才能餐,娘娘將穀脫去皮,人才吃上小米飯”。與《黑暗傳》長詩幾乎如出一轍。
《黑暗傳》其餘的內容“大梁山中尋稻子”“朱石山,尋小豆”“大、小麥在朱石山,尋得二粒……”“武石山,尋芝麻”等等,都是曾“去”“尋找”的簡要記述。
而“大豆出在維石山,神農尋來好艱難”,則是“前往尋找”,最後“尋來”,即尋找到豆種以後“帶回來”的記述方式。
三種不同的描述方式,暗示了一個潛台詞,即神農氏居住在首先描寫且最詳盡、又是所有農作物中最早開發的那個“粟穀”之所在、並且開荒種地的——羊頭山。近日查到清人從古籍中輯出、傳說是神農所撰之《神農書》,記有“禾生於棗,出於上黨羊頭之山右穀中”,恰是羊頭山五穀畦位置。那麼,“神農上了羊頭山”,就為我們在山西境內考察炎帝神農提供了最重要的尋找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