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也不肯眨一下地盯著陳優榛走來。他的火氣更大了,這家夥前年才調來公司,有一次陳優榛到公司找他,就隔著玻璃盯著她看了很久。
後來不知聽誰說起,楊振曾無意向一名頗能聊的同事隨口說了一句——陳優榛的氣質很像他的初戀女友。
這話傳到周博青耳裏時,他立時就覺反感——全世界都知道陳優榛是周博青太太,這姓蘇的卻和別人說她像初戀女友,還在公司裏傳揚出去,分明是不給他麵子了!
想到這裏,在胸臆隱隱的氣焰突然像觸碰到什麼,一下子全數熄滅——如果現在把他們已經離婚的消息發散開去,這家夥大抵明天就會約陳優榛!
他突然有些後悔如此衝動提出離婚。那晚見著她一臉的青瓜,突然來氣得很,像是中了邪一般,離婚二字衝口而出。
簽字離婚之後,卻不時會想起以前兩人相處時的情景,一幕一幕,清晰如昨。其實陳優榛的人真沒什麼可挑的,除了溫吞一些,被動一些,也非真的相處不下去。現下他主動退出,卻為姓蘇這小子製造了機會!
不過,如果陳優榛真會喜歡這個家夥,他也無怨無悔,畢竟曾經相愛,總希望她將來過得好些。
胸懷突然悲壯起來,周博青擠到車門前,朝下麵的前妻伸出手。
陳優榛愣了一下,掃一眼車廂內無數的眼睛,獨獨沒看向那隻向自己伸來的手,自顧自攀著扶手上了車。
數對眼睛微顯愕然。其中有一對是楊振,有一對是林蘭蘭。
周博青有點沒麵子,卻不動聲色縮回手,在身前讓出一空隙讓陳優榛走進去,然後挑釁似的掃了楊振一眼。後者視線一縮,半天不敢再看過來。
陳優榛微微一笑,在他身旁站定,湊向他耳邊說:“親愛的前夫,似乎你總愛做力不從心的事。”
“沒有,哪有呢。”周博青皮笑肉不笑,視線又朝周圍,特別是楊振那邊掃了一下。
“不如幹脆向同事們宣布咱們離婚了吧,還死頂著幹嗎?”她笑,低低說,“難道你不舍得了?”
“笑話!”他吼。
車廂內的人嚇了一跳,再次張望過來,頭部扭動得最快的是楊振和林蘭蘭。
“呃,沒什麼,我們……我們在說笑話……”周博青轉著頭解釋一遍,再“哈哈”幹笑兩聲。
“那就說出來大家一塊聽嘛。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不知那個後生在後麵起哄。
“是啦是啦,說出大家聽嘛。”林蘭蘭有點疑惑,卻立即附和。
陳優榛在笑,眼睛半眯著,嘴角彎起來,臉蛋紅紅的,像一朵太陽花,“對啊,就叫周主管說出來,看啥事令他這麼快樂,不過我相信那必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楊振的眼睛又亮了起來,愣是望過來,焦點當然不是周博青。
周博青木然望向窗外,什麼話也沒說,事實上也不知說什麼。同事們看了他兩眼,大抵察覺不妥,都不再說話了。
陳優榛也識相住嘴,林蘭蘭和楊振更不敢望過來了。
周博青輕咳一聲,突然就想是不是自己患了離婚多慮症?為何突然變得敏感多疑?
車子緩慢行駛,至紅綠燈時“吱”地刹住。周博青一搖身子,抬頭四望,再一掃眼陳優榛,她正淡然望向窗外,像是從來不曾認識過站在身邊的他……
心底微微悲愴——離婚是他提出的,為什麼反覺被傷害,而她反倒淡然無事?
他覺得迷惑,甚至難過,並且開始重新審度陳優榛的心理,同時喚醒了一些被長時間塵封的思緒,一些差不多忘卻的片段。然後猛然醒悟,那曾經的甜蜜味道依然,感覺依然。
倒是他,結婚後開始煩惱這份無形的束縛,總是流連在外,有時間和死黨喝茶喝酒、自駕車旅遊,從不曾把家庭放在首位,守候妻子身邊。
那些時候,陳優榛都是自由活動。他不知道她幹什麼去了,也沒有詢問,仿佛她的一切,於自己而言,隻是一個同屋居住者的角色。
她有向他要求過,吵鬧過,這隻令他越發煩悶,仿佛自成長以來,身邊就伴有這個形如老媽般的硏嗦嘴臉,從來沒有獨立過。
漸漸地,他再沒留意陳優榛如何打扮,如何歡笑。她有她的生活,他有他的忙碌。他們是一對為經曆而經曆,為結婚而結婚,為生活而生活,因而困頓得身心疲累的男女。
隔天,也就是離婚的第二天傍晚,周博青準時下班,死黨們來電約他喝酒,他居然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推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