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麵前是一扇寬大的織錦屏風,擋住了我的視線。屏風四周不斷有熱氣溢出,房中的窗子上也懸掛著厚厚的簾子,應該是防止熱氣散失用得。我小心的繞到屏風後麵,之見三隻同時沸騰著的大鍋成“品”字形擺在我眼前,裏麵的湯藥皆在翻滾沸騰,藥愈加濃烈,我一時不習慣,連忙用手掩住鼻子。一男子正在給鍋加火,雖是極寒冷的臘月天,可他隻穿了單衣,汗水還是濕了他的前襟。這地方,實在是能熱死鬼啊。
玄瓔更誇張,居然裸著上身在竹床上“坐禪”。
“現在高興了?”他涼涼的看了看我忍俊不禁的臉。
“啊?”我一時意會過來,呆呆地看著玄瓔。
“就知道那幫人攔不住你!這麼快就被你闖進來了。”
“我可是有了你的允許才進來的,怎麼能說我是闖進來的?”我理直氣壯的回答。
“聽說還偷了把剪刀?”
“陵水宮的東西就是定陽王府的東西,拿自己家東西不算偷吧?”
他嘴角動了動,打算不和我計較,“這位是陸離陸太醫,這位是賤內。”玄瓔簡單的介紹了一下,玄瓔應該知道我已經對陸離有所了解,現在的介紹隻是象征性的。
那男子仍在燒火,目不斜視,“臣下見過王妃。”
我稍稍點頭,然後小心翼翼的走到玄瓔身邊用誇張的眼神上下打量他,“敢問您是那尊佛啊?”
“離我遠點,一會陸離要給我施針,小心濺你一身血。”他語氣微冷。
我心裏一驚,可憐兮兮的看著他,“你是嚇我呢還是說真的啊?”
“嚇你。”
我舒口氣,方才繃緊的神經還未鬆下來,又被玄瓔的一句話給拉緊了,“用真事兒嚇你。”
我忙轉頭看向陸離,他的表情一絲不苟,仍是不看我。不過已經沒再生火了,而改為拭針。他從桌上拿起一個布包,展開之後裏麵是各式各樣的銀針,細的如發絲,粗的似鐵絲,整個布包展開後竟然鋪滿了整張桌子,我愕然,這家夥不會有虐待傾向吧,沒事帶這麼多針做什麼?似乎感覺到我疑問的目光,他拿針的手頓了一下,不過很快又繼續忙起來,唰唰唰的挑出幾十根銀針來分別扔進三口鍋裏。
“王爺還有什麼話要跟王妃說麼?”陸離語氣淡漠的問。
玄瓔斜睨著我,目光說不清是危險還是溫柔,“過來。”
我警惕的看著他,“王爺,您這坐姿忒帥了,你有什麼話快說,我還是站這裏聽吧。”
玄瓔斜躺下去,右手支著腦袋,“不過來別後悔啊。”
我仔細看著他,被他那種既認真又輕佻的表情搞的不知所以,不過他用這麼慵懶邪魅的姿勢躺在煙霧繚繞的竹床之上還真是讓人受不了。我正思考著到底要不要過去,身體已經不聽使喚的靠過去了,不管了,總之是他先勾引我的。
見我乖乖過去了,他便示意我坐下,還沒待我坐穩,他的頭便枕到我肩上,一頭未束的黑發隨之傾瀉下來,垂到我的手心上一縷,他將我剛才裁下的發絲一同放到我手上,之後用自己的手包覆住我的手心,兩處發絲很快糾纏到一處,再難分清彼此——結發夫妻,便是這般啊!心中的某處被這糾纏到一起的發絲牽動,微微顫動。玄瓔此時此舉,用意何在?猜不透,索性不要猜。他輕輕攬著我,很久,一句話都沒有說。可我偏偏覺得他跟我說了很多似的:讓我照顧好自己,讓我堅強,就算他有什麼事也不要難過···這些形似遺囑的話從他的頭,他的手,他的身體各處傳來,一句一句敲在我心上,砸的我頭昏腦脹,現在是怎樣,我已無法思考,隻知道,這片刻親昵的時光快用完了,還有沒有下次···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