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 莽朱博附勢反亡身 美董賢闔家同邀寵(3 / 3)

哀帝隨時賞給,不可勝算,複擢賢父為少府,賜爵關內侯。甚至賢妻父亦為將作大臣,賢妻弟且為執金吾。並替賢築造大第,就在北闕下擇地經營,重殿洞門,周垣複道,製度與宮室相同。又豫賜東園秘器,朱襦玉柙,命就自己萬年陵旁,另塋一塚,使賢得生死陪伴,視若後妃。二十歲左右就替他起塚,顯是預兆不祥。惟賢尚未得封侯,一時無功可言,不便驟賜侯爵。遷延了一兩年,正值東平巨案,冤死多人,告發諸徒,平地受封。侍中傅嘉,仰承風旨,請哀帝將董賢姓名,加入告發案內,便好封他為侯。哀帝正合私衷,遂把宋弘除出,隻說賢亦嚐告逆,應與息夫躬孫寵同膺懋賞,並封關內侯。一麵恐傅太後出來詰責,特將傅太後最幼從弟傅商,授封汝昌侯。不意尚書仆射鄭崇,卻入朝進諫道:“從前成帝並封五侯,黃霧漫天,日中有黑氣。今傅商無功封侯,壞亂祖製,逆天違人,臣願拚身命,擔當國咎!”說著,竟將詔書案提起,詔書案係承受詔書,形如短幾,足長三寸。不使哀帝下詔,揚長而去。忠直有餘,智略不足。

崇係平陵人,由前大司馬傅喜薦入,抗直敢言。每次進見,必著革履,橐橐有聲,哀帝不待見麵,一聞履聲作響,便笑語左右道:“鄭尚書履聲複至,想是又來陳言了!”道言甫畢,果見崇到座前,振振有詞,哀帝卻也十依七八。就是此次諫阻封侯,哀帝也想作罷,偏被傅太後聞悉,怒向哀帝道:“天下有身為天子,反受一小臣專製麼!”哀帝經此一激,決意封商為侯。傅太後母,曾改嫁為魏郡鄭翁妻,見九十五回。生子名惲,惲又生子名業,至是亦封為信陽侯,追尊業父惲為信陽節侯。鄭崇雖不能諫止封商,但素性戇直,不肯就此箝口,因見董賢寵榮過盛,複入內諫諍,哀帝最愛董賢,怎肯聽信?當然要將他駁斥。尚書令趙昌,專務諂媚,與崇積不相容,遂乘間譖崇,誣崇交通宗族,恐有奸謀。哀帝乃召崇責問道:“君門如市人,奈何欲禁遏主上?”祟慨然道:“臣門如市,臣心如水,願聽查究!”哀帝恨崇答言不遜,命崇係獄逮治。獄吏又壹意迎合,嚴刑拷迫,打得崇皮開肉爛,崇卻抵死不肯誣供。司隸孫寶,知崇為趙昌所誣,上書保救,略言崇掠將死,終無一辭,道路都替崇呼冤。臣恐崇與趙昌,素有嫌疑,因遭誣陷,願將昌一並查辦,借釋眾疑。哀帝竟批斥道:“司隸寶附下罔上,為國蠹賊,應免為庶人!”寶被謫歸田,崇竟病死獄中。

哀帝複欲加封董賢,先上傅太後尊號,稱為皇太太後,買動祖母歡心。再令孔鄉侯傅晏,齎著封賢詔書,往示丞相禦史。丞相王嘉,為了東平冤獄,尚覺不平,此時見詔書上麵,又提及董賢告逆有功,不由得觸起前恨,因與禦史大夫賈延,並上封事,極力阻止,哀帝不得已延宕數月。後來待無可待,毅然下詔道:

昔楚有子玉得臣,晉公為之側席而坐。近如汲黯,折淮南之謀,功在國家。今東平王雲等,至有弑逆之謀,公卿股肱,莫能悉心聰察,銷亂未萌。幸賴宗廟神靈,由侍中董賢等發覺以聞,鹹伏厥辜。《書》不雲乎?“用德彰厥善”,其封賢為高安侯,孫寵為方陽侯,息夫躬為宜陵侯。

息夫躬性本狡險,驟得寵榮,便屢次進見哀帝,曆詆公卿大臣。朝臣都畏他勢焰,相率側目。諫大夫鮑宣,慷慨進諫,臚陳百姓七亡七死,不應私養外親,及幸臣董賢,就是孫寵息夫躬等,並屬奸邪,亟宜罷黜。召用故大司馬傅喜,故大司空何武師丹,故丞相孔光,故左將軍彭宜,共輔國政,方可與建教化,圖安危,語意很是剴切。哀帝因宣為名儒,總算格外優容,但把原書置諸高閣,不去理睬罷了。小子有詩歎道:

熏蕕臭味本差池,黜正崇邪兩不宜。

主惑如斯民怨起,漢家火德已全衰。

欲知鮑宣生平履曆,俟至下回再詳。

朱博計救陳鹹,頗有俠氣。乃其後晚節不終,甘附丁傅,曲媚孔鄉,劾傅喜,彈何武,意欲緣此固寵。不意反動哀帝之疑,坐陷誣罔之罪,仰藥而死。富貴之誤人大矣哉!東平冤獄,不減中山,息夫躬孫寵,猶之張由史立耳。哀帝不察,謬加封賞,且舉董賢而羼入之,昏愚至此,可慨孰甚?然觀漢書佞幸傳,高祖時有籍孺,惠帝時有閎孺,文帝時有鄧通,武帝時有韓嫣,成帝時有張放,豢畜弄兒,幾已成為家法。董賢則以色見幸,且舉妻妹而並進之,無惑乎其得君益甚,受寵益隆也!特原其禍始,實自祖若宗貽之。其父殺人,其子必且行劫,吾於哀帝亦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