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應嘉十四年九月,長寧城“馨雅十院”之一的菱荷居毀於一場罕見的大火,燒死仆役三百餘人。偶然在菱荷居內休憩的“南朝第一調香師”柳代尋夫人亦不幸遇難。由她調製的百餘種香料全部失傳,之後,皇宮官宦之家的薰香與市井小民所用的無異,皆為濫製粗品。直到九年後,一種名為“赤霞露”的香料在宮闈間流傳開來,香氣清馨,頗有柳夫人遺風。

至此,一場始於應嘉廿三年的故事拉開帷幕。

第一章

朱紅色的王府大院內,幾株長相甚是奇怪的花木開得正豔,散發出幽雅的香氣。仆人們忙忙碌碌,行動皆小心翼翼,諾大的園子內隻能聽見風拂樹葉的沙沙聲。

偏院內,一個身穿藏青色長袍的老者正在紫檀木躺椅上小憩,幾本賬冊散亂地放在書案上,午後的微風吹得書頁刷刷作響。一位麵目秀氣但表情冷峻的年輕人輕輕推開屋門,正猶豫要不要叫醒老者時,看似熟睡的老者懶洋洋地說道:“有什麼事就明說吧。”

“趙管家,”少年微微躬身作揖,“上個月進來的何源把除掉陵南李鑒浦的方法告訴在下了,在下整理了一下,呈給您看看。”

被稱作趙管家的老者隨意地看了看呈上來的幾張紙,略有深意地笑笑,“你覺得呢,這樣能除掉老狐狸李鑒浦麼?”

“手法十分華麗,應該不會讓他發覺。隻是事成之後,要想全身而退也很難。”

“哈哈,”趙管家幹笑了幾聲,“老朽不得不稱讚你藍逸幾句,果真是少主親自相中的人才,能看出何源手法的破綻絕對不是泛泛之輩。你還要麻煩一下,事成之後見機把何源給除了,留那種目光短淺之輩終究是個禍害。”

“樂於從命。隻是何源的家屬仍留在長寧城似乎不太妥當,不知趙管家的意思?”藍逸嘴角微微上揚,等候老者的回答。

“隨你意好了,隻是別太張揚。”趙管家歎了口氣,擺擺手讓他下去。過了好久,發現藍逸仍然沒有離開的意思,不由得臉上有一絲不悅。

藍逸從懷中拿出半張發黃的碎紙,“在下無意間在李鑒浦登記的驛車館查到了這個人名,不知道您的意思?”

趙管家拿起碎紙,上麵隻有一個歪歪曲曲的人名--柳黛尋,他反複盯著碎紙看了好久,眉頭越皺越緊,“車館的夥計看到登記人的長相了麼?”

“聽說是陵南郡當地一家客棧的小夥計替店內客人登的記。此人和那時的柳夫人有關係麼?”藍逸的目光滿是懷疑。

“現在難說。從宮中拿到的‘赤霞露’,經過鑒別和柳夫人的香料淵源似乎很深呢。九年前的那場大火沒把她燒死也完全有可能。啊呀,從你的表情看你很討厭她呢!”

“不敢。”藍逸用力壓下自己的不滿,“隻不過覺得她一個簡簡單單的調香師而已,死時搞得沸沸揚揚,真是小題大做。”

“小題大做?”趙管家笑了笑,語調中卻沒有責怪的意思,“和你想法一樣的人大概不少,不過,事實是她死後九年沒有一個調香師的作品能再入宮中那些娘娘們的青眼。因為這實在是一門相當麻煩的學問。不但要熟知各種花木的香氣,以及花香混合後的味道;還要運用星象占卜預知天時,確定最佳采摘時間;對花精油的炮製、炙烤、浸泡也必須相當有造詣;衣飾用的薰香和塗撒在身上的香露也完全不同;甚至包裹香料的盒子都必須經過特殊處理。柳夫人是可以將各種技能發揮到極致的天才,其他的調香師水平不及她萬一。她死後,自然不可能輕易再出一個如此厲害的人物了。”

“那這個‘柳黛尋’該如何處置?”

趙管家略一沉吟,“你盡量盯好她,一旦有什麼異狀就把她殺了。寧可錯殺,也不可留下什麼後患。”

藍逸點了點頭,“在下自當盡心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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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南郡至長寧城的官道上,四野空蕩蕩的,隻有一駕民用馬車緩緩駛著,速度十分緩慢。馬夫不住地打著瞌睡,車內的幾人表情各異,都巴不得這不適的旅程趕快結束。車內一名莽漢呼嚕大作,吵得其他人根本無法入睡,一個小孩子用手指使勁戳他的鼻子,可他將身子一側,又沉沉睡去。除了這兩個人外,車內還有一名心事重重的大嬸,那個名喚寶兒的小孩子就是她的孩子,一個長相平平的少女柳黛尋,和一個略有神經質的書生吳鈞。書生手上一把折扇亂搖,節拍與莽漢的呼嚕互相呼應,倒也相映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