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破不完的密碼(3 / 3)

他們又聊了很多,卻再也沒有提及燕無痕,仿佛自某一刻開始,他們的相識與她不再有任何關聯。雖然嘴巴上講,他們這代人無論是喝著黃河水長大還是唱著阿裏山歌謠成人,兩岸一家人的情結自幼就很濃,可在內心深處,他們卻在為不同時空裏遇見同一個人而感到溫暖,心與心的距離早已不再遙遠。他們喝了很多酒,聊到忘記了時間。

不知何時,身後一片嘈雜,文波轉身來看,一個醉漢立在吧台前,因其在店內丟了錢包而口齒不清地醉罵。一位經理模樣的人聞聲趕到,提醒他:“付賬出門,店外事一概不管。”眼看著兩邊越吵越凶。

其實,文波早在進門前就看得真切,醉鬼出門時手裏捏著黑色錢包,錯亂地往大衣內袋裏塞,可怎麼塞也塞不準,結果失手墜落,被他邁開的前腳踢飛到三米開外,迎麵一個嘻皮打扮的東歐人眼疾腳快,穩穩地踩於腳下,天黑,聲音大過視線,這一腳踩了下去後,東歐人竟突然立定,原地裝模作樣點了根煙,目送那醉鬼揚長而去。沒想到過了這麼久,醉鬼竟又糊裏糊塗地返回店裏來滋事。

“我見過這人,你來之前就坐在那兒。”張倩指了指鄰近的一張桌子。

那醉鬼眼倒是尖,見張倩對著他剛才坐過的位子指指點點,竟撥開人群朝他們走來。

“還給我吧。”醉鬼打著嗝說。

“什麼就還給你?明明看見你是在店門外丟的。”文波急了。

“哦,那還是你撿到的,謝謝,還給我吧。”

“我說你這人……”文波站起身正想發作,經理慌忙跑過來擋在醉鬼麵前,“請不要騷擾客人,你再胡鬧我要報警了!”

張倩機靈,借經理的人肉屏障,一把撩起身後的風衣,拉起文波的手逃命似的往門外衝,嘴巴裏還“咯咯咯”地笑。出門後一直跑出一百多米才站定下來,氣喘籲籲回頭望:“你那樣講,他要不以為是你撿的才怪,你真的看見了?”

“哈哈,我那是亂講的,反而是你哦,拉著我就跑,人家不以為是我們才怪。”

“壞蛋哦,蠻會騙人的嘛。”

“情非得已。”

這個階段的許文波,已漸漸步入成熟,成熟的其中一個顯著標誌是圓滑,而圓滑這東西,從技術層麵上來說其實就是學會說謊,經常說,形成一種習慣,然後成為本能。

“呀……一下子頭好暈哦……”張倩虛弱地扶額,順勢往文波身上靠,醉意難支的樣子。

“酒喝多了?還是跑得太猛?”文波扶住她肩頭,“要麼再換一家坐會兒吧?”

“還是不要了,你站好別動,讓我靠一會就好了。”

“哦。”突然間,當年校園裏的文波又回來了,與那根呆呆杵在燕無痕麵前的木樁近似,他側摟著她的肩,一動不動站著,任她腦後的馬尾撩得他臉上和心裏癢癢的,過一會又低頭問,“好點了麼?”

張倩側身倚在他懷裏,慢慢抬起頭來,頰上飄了兩朵紅雲,四目交彙,已不止是單純的親近。文波猛然開悟,埋頭去吻她的唇。張倩的反應極快,扭轉身來,用雙手捧著他的臉,狂熱地迎。

他們到附近一家賓館開了房,文波從電梯間一直熱吻她到房間,把她甩到大床上,黑暗中,不放過她每一寸滑膩的肌膚。他肆意揉捏著她的雙乳,她則用牙齒虛咬他的舌尖。還是沒人關心時間,直到他們筋疲力盡,在殘餘酒精的催促下交疊而眠。

這一覺,對失眠已久的文波來講,如同久旱逢甘霖,等他睜開眼時,已是第二天的下午。張倩已經離開了,桌子上留了一隻封了口的信封,旁邊是一張賓館自製便箋紙,上麵寫著繁體字。

波:

對不起,倩已為人妻。此行是隨我先生一道來滬洽談投資開廠之事,今未果,下午的航班,回了。一別不知何年能再見,天各一方,但求心存一份掛念。愛可以存活在我們記憶裡,信仰也大略相同。如此,我們誰也不會孤獨。附上一封信,燕子回國前交我保管,關照我,假若她回不了美國,希望終有一天我能轉交給你。你多多保重。

文波還沒想好要如何與她道別,她卻走了。文波拆開那個封口的信封,是一張相片,還是那張千島湖合影,隻不過奇怪的是相片上竟少了一個人,燕無痕把自己從上麵剪掉了。他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