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上這通電話,王律師又來找寇誌天:“寇總,這是修改後的《遺囑》,按照您的意思,涉及您弟弟寇誌明的部分全部刪除了,您抽空過目一下,沒問題的話就可以簽字了。”
“嗯,不用看了,拿來我簽吧。”
小紀說他親眼見過那份作廢的遺囑,是在結案後處置寇誌天名下的資產時見到的。據他說,那份遺囑上的日期是2006年3月17日,距今已有三年多時間。後來,寇誌天其實又動過一次《遺囑》,那次不是改,而是徹底廢除。用王律師跟小紀私下裏的話來講:“唉,有錢人啊,錢多到不知該如何分配,也是蠻傷腦筋的事情……”
從寇誌天的那份立了又廢的遺囑中,我解讀出一條重要信息:寇氏家族內部曾經發生過地震,寇家兄弟的關係也因此發生過動搖。這個謎底很快就要被揭開了,而且就在綁架案現場,當場揭開。
在寇誌天言之鑿鑿當眾宣布了自己的死期之後,現場陷入了五分鍾的死寂。隨後他從襯衫口袋裏取出一張皺皺巴巴的信紙,遞給燕無痕,問:“還記得這個嗎?”
燕無痕一眼認出,那是母校交大的信紙,接過來展開一看,驚呆了。正是當年許文波謄抄過的那份情書的原稿《憶浣紗》:賞石若耶溪,零落無沉魚。南苧鏘鏘錘,辭故舞響屐……
那真真切切是寇傑的筆跡,有的地方已模糊。下麵還有一首詞,字跡較新,燕無痕從未見過,應該是新近加上去的。
《如夢令·大邑徒步》:紅日東來探路,顏笑不期秋妒。落葉影無蹤,上問哪堪傾慕。千木,千木,梔子花中朝露。
看到這裏,燕無痕心中竟有些惋惜。無論是玫瑰還是梔子花,都不是野菊的知音。寇傑的詩詞再美,也難與許文波的《野菊芬芳》相提並論。
“這是傑兒讓我轉交給你的,你一直在美國,所以沒機會。”寇誌天淡淡地說。
燕無痕的視線漸漸模糊,仿佛有根鋼針正紮進她心房最柔軟之處:“他人呢?為什麼不親自交給我?”即使當著許文波的麵,此時的她也忍不住要這麼問。
寇誌天不知所謂地搖了搖頭。這時,門外進來個中年男人,四十歲上下,有一張醜到令人過目難忘的臉,右眼眶上還有一片瘀青。那人朝他們走來,目光掃過燕無痕的臉時先是一怔,等來到沙發邊上畢恭畢敬站定後,兩束邪光才惡撲過來,逼得燕無痕低眸閃避。他一手搭在寇誌天身後的靠背上,卑微地俯身,湊近來跟寇誌天耳語了幾句,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但那如悶雷般的嗓音,宛如有人在甕中說話。搭在靠背上的,是好大的一隻手,骨節寬大,掌肉厚實。
寇誌天頻頻點頭:“嗯,知道了。”
那人立直了身,提高了些嗓門:“接下來要怎樣,哥?”原來他就是寇誌天的胞弟寇誌明。
寇誌天不動聲色:“那就一起請過來吧,路上當心,安全第一。”
“了解!”寇誌明領命,一陣疾風般奪門而去。
燕無痕認得寇誌明這張臉,那是謝雅莉這輩子也洗不脫的恥辱,也正因這張臉的出現,一度曾使她們姐妹間自擺烏龍,鬧出一場天大的誤會。
這又要回到燕無痕回國後的第三天。自從無意間聽到文波與母親的對話,燕無痕做出了一個情緒化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