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四娘本姓章。
是的,章恕的章,譽侯的那個章。
她甚至算章恕的長輩,是譽侯強要了她那個不過十五歲、有些姿色的娘。
等到她娘生下了自己,譽侯夫人就把她娘溺死了。
自她記事那天,聽到的最多的話,就是“娼婦養的奴才”。
後來,府裏一個姨娘莫名地死了,她卻被定罪,被人送到西疆。
出生地悄無聲息,發配得人人不知。
譽侯府,從沒有這樣一個庶出小姐。
市井之間摸爬滾打出來,金四娘重利重義重情,唯獨看不上的,就是這些讓人聽不懂想不明白的空空之談。
看得多了,覺得都是騙子而已。
但是她還是應了佟小鎖的話。
“為什麼呀……”金掌櫃想了很久,一笑,邁步向前走了,“大約是因為那些話,非她隻說,也是她所行所想的吧。”
清兒聽得一愣一愣的。
四娘這是說什麼呢?
完蛋了,東家胡言論語就罷了,怎麼四姐都被東家帶傻了?
“想不通。”清兒跟在金四娘後麵,直搖頭。
金掌櫃回頭瞪了他一眼:“想不通的事情,就慢慢想,但東家的話,先去做了。”
“是!”清兒忙應聲,轉身就跑了。
金四娘一臉憂愁地看著清兒的背影。
這孩子,最近倒是活潑太多了。
她想著,回頭看向翠柳的那個院子。
放他們自由,還他們身契,讓世人便是對著皇帝,也能站著說話。
心願許得極大。
可是這些,我都做不到,所以眼下,我不過隻能救一人而已。
承認地也非常幹脆。
她對自己說,市井百態,也是戲。
她對塗點秋說,這裏有些是非,你先離開吧。
孫掌櫃的兒媳與外孫,徐娘子和徐遠,她還真的是救著自己知道的每一個人。
“瞧瞧我這小東家,讓人該說什麼好呢。”
也不知道為什麼,金四娘忽然有些想哭。
東家呀東家,此心此意,你可莫要騙我。
……
佟小鎖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話,讓金掌櫃產生了多少感慨。
她隻是站在門邊,扶著門框,皺著眉頭看著翠柳。
剛一進門,隻看了一眼,那幻覺便如期而至。
她的幻覺一貫不太吉利,而這次死的人,當然就是翠柳。
幻境之中,翠柳一臉喜氣洋洋地對著黑暗角落裏的人影邀功。
“二老爺,奴婢做成了那事情,二老爺答應奴婢的事情,也千萬莫要忘了。”
聲音比以往都清晰了。
二老爺,佟昌教。
佟小鎖沒聽見也沒看見佟昌教做了什麼,隻是忽然,翠柳臉色一變,竟然就被人從後麵,勒住了脖頸。
佟小鎖覺得自己的脖子都被勒得生疼。
她要害自己,最終卻到底,害了自己。
真是諷刺。
“大小姐。”子規見佟小鎖臉色發白,忙喚了一聲。
戛然而止的幻覺,眼前的翠柳,從之前幻境之中幾乎被勒斷了脖子的臉,忽然就變成了一張帶著無限怨毒表情的臉。
佟小鎖麵色沉靜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