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雁南飛【一、二】(2 / 2)

玉枝怔了怔,很快就明白了她的話:“你是說季禮回來了嗎?”

阿芹垂著頭沒做聲。

“其實我已經知道了。”玉枝笑了笑,挽著她朝前走:“你大哥說已經邀請他來府上做客,大概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見到他了吧。”

阿芹也跟著笑了,隻是那笑意,根本未到達心底。

女子到了她這個年紀,家裏不會鐵定再留太長時間,未來的婆家卻還虛無縹緲,偏偏她的心裏牢牢地住著那個人,所以總會有些患得患失。這使她不再同以往一樣與兄嫂傾訴衷腸,也不會再像小孩子一樣肆意笑鬧。她要做一個端莊小姐,大家閨秀,代價是有些情緒,隻能埋在心底。

玉枝沒有騙她,約莫過了三四天,季禮就來了。文偃之夫婦都出門去了,下人引著他入門後就直接去了文昭淩的院子,倒也沒有引起什麼軒然大波。阿芹之所以知道,還是玉枝去通風報信的,她大概是想給她多製造機會。

畢竟過了一年半載,再見麵,文昭淩跟季禮已經沒了之前的暗潮洶湧,除去玉枝這個因素來看,二人也許某日會成為莫逆之交。

天氣裏還盤桓著最後一絲暑氣,文昭淩為妻兒著想,特地在門口懸了竹簾遮擋陽光。阿芹揭簾而入時,恰好看到季禮端著白瓷青釉的茶盞飲茶,清清落落的樣貌,越發顯出些瘦弱來。她不自覺地蹙了蹙眉,心道他怎麼了?難道回應天府做官後很不順利麼?

玉枝跟在她身後進來,與文昭淩對了個眼神,便伸手推著阿芹入座:“阿芹,先生回來了,你不問好麼?”

阿芹垂著頭,視線隻落在季禮擱在桌上的那隻手上,許久才輕聲喚了句:“先生。”

“小姐客氣了。”季禮的回答平淡而溫和,自然不會叫人感到疏離,但也絕對感受不到半分親近,因為那就是一個西席先生會對自己學生用的口吻。

文昭淩很敏銳地發現了這點,悄悄看了一眼妻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這個妹妹心裏有他,他不會不知道,剛才自己也透露了一些阿芹還在等他的消息,任何一個男子都不會無動於衷吧。吳季禮居然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難道他對阿芹半點意思也沒有嗎?

大約是察覺到了氣氛不對,季禮擱下茶盞,起身告辭了。他懂禮節的很,說第一次見到玉枝的兒子,要贈份厚禮,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塊通體瑩白的玉佩放到桌上,一看便價值不菲。

文昭淩知曉他為官清廉,這東西必然是自有家私,自然推辭。玉枝也連連婉拒,最後季禮實在堅持,夫妻倆才收了下來。不過這樣一來,彼此之間的過往似乎已完全都消弭了,人情來往有時也是個緩和劑。

季禮離開時,玉枝拚命對阿芹使眼色,催她去送人。阿芹抬頭盯著那道已走出去很遠的背影半晌,終於還是追了出去。

一前一後到了府門口,季禮停下了步子,對她道:“有勞小姐相送,我這便走了,請回吧。”

阿芹抿著唇不做聲,直到目送他登上馬車,忽然快步追上去問:“那個姑娘……”她瞄了一眼旁邊的車夫,低聲繼續道:“那個姑娘是何人?”

季禮愣了愣,似乎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問的是誰,笑了笑道:“那是益州蔣名醫的獨生女兒婉婉。蔣名醫在去年益州瘟疫時救死扶傷,立過大功,奈何後來自己也感染了,不久便撒手人寰。今年我被調往應天府,婉婉無人照顧,就隻好帶她一起過來了。”

阿芹斂眉盯著地麵,心想這樣的女子,自己真的是半分也比不上。起碼她有個能幫上他的父親,而自己的父親,留給他的也許隻有難堪和傷痛吧。

“你似乎……瘦了些。”阿芹抬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移開視線,低聲道:“事務繁忙,也要注意身子才是。”說到這裏才察覺自己已然多話,她訕訕的笑了一下:“是我多嘴了,料想有蔣姑娘這等名醫之後在側,你自然知道該怎麼保養身子才是。”

季禮沒有接話,默默看了她許久,隻說了聲“謝謝”,抬手行了一禮,轉身入了馬車。

阿芹望著馬車漸行漸遠,忽然覺得,自己該試著放下了,他佳偶已成,自己也許該遵照長輩的說法,找個良配了。即使開始不覺得是良人,時間久了,總有習慣的一日,反正除了他,跟誰過一生,似乎也沒什麼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