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輪回無間,幻道滄桑……
五百年以後,我高高站在高高的城樓上,至尊天下,麵朝臣服於我的子民,心潮澎湃,聽慣了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習慣了孤家寡人的寂寞世界。生命寂寞如雪。
“明天就是五月四日,五百年祭祀大典,一切都準備好了沒有?”我問太監總管老順子,他是個從一而終的跟班,現在已從小順子變成老順子。
“回王上,按照旨意,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妥當。大祭師乾羅已經準備好炎族童男十名,二祭師坤羅已經準備好炎族童女十二名,占星師星羅已經準備好六芒星印,巫師雪羅已經準備好謁陵之鑰,至於其他所須的芻狗、紙香、糯米、酒水等一樣不缺。請王上放心!”從來如此,他總是小心翼翼有條不紊地回話。
“恩!”王上發出一個埋葬了茫茫五百年的歎詞,消融在茫茫五百年的時間裏,消融在茫茫五百年的空氣裏。
空氣裏,那雪下得正緊,飛揚在我的雪花之城,飛揚在我的夢幻王國,飛揚在我的寂寞世界。
我移駕回宮,宮花寂寞紅。我沒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甚至連王後都沒有,因為我寧可不需要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國色天香傾國傾城,需要的是自由。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我一生熱愛的是自由,王座是一座監牢,將囚禁我漫長的一生。而且似乎為了王座,讓我犯下一個生命不能承受的錯誤。
所以五百年的懲罰,多少夢魘糾纏。每當從夢魘中掙紮出來,冰冷的身體總在不住地顫抖,虛汗直流。何處溫暖如春?此時女甲、女辛兩位侍女總在幹急。
“恭迎王上回宮。”女甲、女辛齊聲跪道。
“平身,免禮。”即使是繁文縟節,規矩卻不能壞。
“王上剛才站累了,好好伺候,明天就是祭祀大典。”老順子吩咐。
“我們會的,不勞順公公操心。”女甲、女辛雙雙起來應聲,然後又說,“王上,晚餐已經準備好了,請就駕用膳。”
麵對著這桌豐盛的山珍海味,我卻感到是一種枯燥,有口難開,以前總是和修羅龍抓虎爪,如今修羅已經葬在冰雪陵園五百年了。五百年埋葬了他的軀體,五百年埋葬不了我的感情。這感情,因為濃烈,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化。這感情,是一種溫柔的囚禁,因為擁有這感情,我被囚禁了五百年。
在白蓮綻放的日子裏,在情花傷逝的日子裏,在飛雪連天的日子裏,在杜鵑啼血的日子裏,在空間扭曲的日子裏,我不禁地想起你,難道這不是最溫柔的囚禁嗎?
宛如素裹的雪花之城透出的寂寞,宛如封印在暗黑空間的幽靈。
修羅!修羅!修羅……是誰在深情的呼喚?是你嗎,我親愛的哥哥,卡羅?!請你,自由地……
夢裏尋他千百度,我忘記了我是卡羅,我的名字叫修羅,經常在夜裏聽到哥哥卡羅輕輕呼喚我的名字,修羅!修羅!修羅……
一夜的大雪,我從夢裏掙紮出來,天已大亮,世界一片光明。
整頓衣冠,我上朝下旨,赦免天下:被囚禁的,出來吧,給你們自由。
正午時分,大宴群臣之後,我率領祭師、占星師、巫師、魔法師、幻術師、護法、騎士、劍士及三千羽林衛,浩浩蕩蕩向冰雪陵園出發……
在城西九千九百九十九步,冰雪陵園孤零零地坐落在冰山之下,冰封五百年。
白雪皚皚,紅塵滾滾;時間凝固成點,空間扭曲成麵;天若有情天亦老,宇宙萬物也滄桑。
你卻在墳墓的水晶棺裏孤零零地躺著!你的身體安好嗎?有沒有僵化?有沒有腐爛?我親愛的弟弟,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