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南賢居故知(2 / 2)

“你是夏侯湛?”

“你叫蓉姬?”我們同時問出口。然後皆是一愣,點頭道是。又愣住,笑了。回府路上我一直在思考,我曾聽說夏侯湛幼有盛才,文章宏富,善構新詞,而美容觀,少為太尉掾,如今又官拜郎中,心裏一直很崇拜,沒想到,原來九歲那年山洞中的恩公竟是一直心中仰慕之人。

“蓉姬,你想什麼呢?沒想到你居然認識當今頗負盛名的夏侯湛。”石崇不知道為什麼說話酸溜溜的,害我有點毛骨悚然。

“是啊,我認識孝若那麼久都沒聽說過他認識我們家小妹。看來年輕女孩子就是比較討人喜歡,哎,傷心啊。我家小妹九歲時候就許給了這個國家頗具美名的少年郎潘嶽,在山中遇險,竟然又被這個國家頗具盛名的好青年夏侯湛救了,現在請她吃飯的是這個國家最有錢的小夥子,我怎麼沒那麼好命啊。”姐姐,陰陽怪氣,怨聲載道的倍感人生坎坷命運無常,好人沒好報,壞人遺千年。一點都不挨一點。

“我也沒想到竟會這樣有幸,認識了全國這些個有名的好兒郎。不過也比不上姐姐在南賢居認識的多,姐姐何出此言?”我不好意思的想起玉鬆柏最後的笑容,紅了臉。

“話說回來,為什麼你與潘嶽訂婚了那麼久,如今已及笄多年,怎麼不見潘嶽來娶你?是不是他後悔了不想娶你了,想托的日子久了,等武帝下旨搬了他去做新豐駙馬,這婚事自動作廢啊?”石崇突然提到潘嶽久久不來迎我過門的原因,我不禁心中一顫。本是及笄那年就該出嫁的,可是潘嶽來信說自己沒有功名空富盛名無法給我穩定的生活,自己覺得無顏來娶我,他發誓定要取得功名那天前來娶我過門,我隻回了他《為焦仲卿妻作》①中劉蘭芝的話“君既若見錄,不久望君來。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後來有聽說,新豐公主曾見潘嶽,歡喜如獲至寶,常去各處尋潘嶽,賞雪賞月,賦詩飲酒,我心如刀割,卻不好發作,許久都沒回潘嶽的信,自己坐在房間裏抹眼淚,終日念著:

江有汜。之子歸,不我以。不我以,其後也悔。

江有渚。之子歸,不我與。不我與,其後也處。

江有沱。之子歸,不我過。不我過,其嘯也歌。

姐姐跑過來勸我,哄我,見我總是落淚,便罵我,罵我沒有出息,不配做將軍府的女兒,她說,將軍府的女兒應該處處不比男兒差,憑什麼他們男人在外麵拈花惹草喪盡天良,女人家就隻能在家裏坐等夫君,等到人老珠黃被生生拋棄了,像她們北京那裏一個叫祥林嫂的婦人一樣,整天念著同樣的詩歌,人也傻了一般。她鼓勵我,爭做舊時代的新將軍小姐,休了那負心的男人,放開心扉加入她的隊伍,一起尋找第二春。

我聽了覺得很有道理,決心像娘臨終前說的那樣,嫁個疼我愛我的普通男兒,於是第二天我提起筆寫了封斷義書,其中用了大量篇幅闡述了要斷義的理由,然後塞進竹筒,放飛了信鴿,與姐姐在南賢居裏暢飲了一天一夜,次日,我暈乎乎回到隱竹軒,在門前看見我那胖乎乎的信鴿傻呆呆的蹲在門口等我,以為是潘嶽真的就此與我斷義了,眼淚嘩的就下來了,坐在院子裏的地上不肯起來。綠珠一開門嚇了一跳,抱起信鴿再扶起我,親自拿了信出來看了一遍,哈哈大笑起來。

信上潘嶽大罵了傳話的小人,說自己並無與新豐公主有任何來往,還安慰了我一番,說誓死不從我那斷義之事,讓我斷了念想,等他得了功名之日前來娶我。

我看著信呆了很久,淚還沒幹,心卻暖融融的,等待中的這段日子太久,太苦,提筆寫到:

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為,涕泗滂沱。

彼澤之陂,有蒲與蕳。有美一人,碩大且卷。寤寐無為,中心悁悁。

彼澤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碩大且儼。寤寐無為,輾轉伏枕。

然後我與潘嶽便和好如初了,隻怪自己當初聽信流言反不信自己的郎君。

回過神來,見石崇垂頭喪氣的跟著我們進了府,又要跟著我回隱竹軒。我倍感莫名其妙,這平時活蹦亂跳的石公子,今兒可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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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孔雀東南飛》古詩為焦仲卿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