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天都。
煦陽當空,纖雲幾抹,大街上人頭湧動,熙熙攘攘。
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緩行在川流的街道人群中,車後浩浩蕩蕩尾隨著的馬隊拉著一隻隻看來厚重異常、雕刻華美的木箱。天都是皇朝的政治經濟中心,城中高官商賈比比皆是,平民百姓們什麼樣的排場沒有見過,所以這樣的陣仗理當見怪不怪,誰知仍是引起了一波小小的騷動。
原因無他,皆因半月後的十月初八乃太尉之子桑庭軒與禦史獨女殷回暖大婚的黃道吉日,且無巧不成書,禦史之侄尚方寶劍也在同一天與曜州記史的文盟主施氏千金聯姻。四家人更是決定在同一時間同一處舉行婚儀,正所謂佳偶成雙,雙喜臨門。
且不說曜州施府乃武學大家,武林之中流砥柱,在江湖上交遊甚廣,光是殷、桑、尚方三家在朝中盤根錯節的關係影響深遠,此次從五湖四海趕來祝賀觀禮的名單就已經長得超越了史上任何一次大婚的禮列名單了。遂每一次有什麼馬車鏢隊打街上走過,圍觀的人們便會帶著豔羨的目光議論紛紛:看,這又是哪家哪家的觀禮來了!
眾人正聚精會神、唾沫橫飛地議論著這駕馬車的主人是何方神聖呢,那車窗的簾子突然掀開,露出一張粉雕玉琢,肥嘟嘟、紅撲撲的可愛小臉來。那小娃娃看來不過兩歲出頭,頭發整整齊齊地梳到腦後紮了起來,一身白衣幹淨利索,胖胖的小手含在嘴裏,兩隻眼睛忽悠忽悠眨啊眨,正骨碌碌不停地掃視著人群。
街上凡是有孩子沒孩子的都突然愛心泛濫,正想著要再看幾眼,那簾子卻突然被後麵的一隻大手放了下來,連帶著那張小臉都被遮住不見,引得眾人一片懊惱歎氣。
“從華州到天都一路不安分,一日也不清閑,你倒精力旺盛,折騰你老爹和你娘夠慘的。給我好好聽著啊,這裏可不比司徒府由著你鬧,闖了禍我和你娘扔了你自己回去!”一個穿著白色綢質長袍,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斜斜靠坐在軟墊上,此時的心情不太愉悅,正板著臉教訓著這個小娃娃。
他身旁的女子身著玉色軟煙羅裳,長發鬆鬆綰起了一個婦人髻,容顏秀麗,動作舉止溫柔婉約。她聽了男子的訓話不由莞爾一笑,輕輕遞過手中的冰鎮梨汁嗔道:“引兒才多大,你怎可這般嚇他。”
“他是我兒子,他有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要是他被嚇著,我司徒風行的名字倒過來寫!”他從妻子手中接過小盅,對上她似水柔和的眼眸,火氣、鬱氣一下子煙消雲散。他的眼神戀戀,拉過她的手柔聲道:“這些日子長途跋涉沒累著你罷?”
“娘,”童稚之聲不合時宜地插了進來,打散了他好不容易聚起來的柔情蜜意,“引兒剛剛看見有冰糖葫蘆,比爺爺買的大好多呢,爺爺真小氣。。。”
司徒風行的眼角一陣抽搐,磨牙霍霍正要開口,卻不想柳如煙輕笑了一聲,從他手中抽出了柔荑,挪了過去溫柔地抱起了司徒引道:“爺爺是不想引兒吃壞了牙,引兒回去要記得謝謝爺爺。”
司徒引聽話地點了點頭,突然嘴一噘,尖尖地扯著嗓子叫了起來:“爹爹說不帶引兒回去,爹爹不要我了!嗚哇!!!”哭著喊著就從柳如煙懷裏蹦了出來,在竹席上滾來滾去打跌叫喚。
“你!”風行眼角的青筋亂爆亂跳,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知道如煙脾氣好從來不說重話,自己說了又要惹她不快,隻能嘀嘀咕咕自言自語道:“我怎麼就生出了這麼個猴子!猴子!”
司徒引鬧脾氣鬧累了,這才乖乖地坐了下來安靜地吃點心。風行斜眼瞟著他,重重歎了口氣,心道:這孩子靜靜坐著那可真叫一個養眼,動起來簡直就是災難啊。。。他突然朝如煙挪了過去,摟了她肩諂媚笑道:“如煙啊,為什麼引兒就沒有隨你的性格呢。。。不如我們再生一個?”
柳如煙聞言兩頰緋紅,連忙低下頭去。
“爹爹,羞羞!”司徒引用肥肥的手指刮著小臉,一臉鄙夷道。
怒吼聲從馬車裏傳出,引來行人一陣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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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暖在廳中正埋首清點禮單,忽聞門外管家傳報,司徒府派人求見以恭賀出閣之喜,驚訝地差點失手打爛手中物什,激動興奮之情溢於言表。隻是當她見到是四公子司徒風行攜妻帶子前來觀禮時,麵上不由現出稍稍失落的神情。
一行人分別行過禮入了座,風行心中亦明白她此時的感受,遂開門見山地說明:“流雲上個月飛鴿傳書於司徒府,叫我們務必派人前來慶賀觀禮,我與她從小青梅竹馬,遂擔了這個重任前來叨擾。這裏是專程為恭賀殷姑娘準備的禮物,件件都是她指定的。殷姑娘既是她的姐妹,就不要跟她一般見識,這個女人還是老樣子,做什麼事情都那麼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