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千千萬萬年過去了,我終還是遇見了你。

女子的聲音似在我耳邊輕歎,又似早已縈繞於我腦海中良久,越發顯得飄渺。

我想開口問問她是誰,奈何身體不受控製,越急反倒越是連嘴都張不開,越開不了口又越是急。慌亂中,我伸出手,妄想以血肉之軀在虛空中抓得一絲音韻。一股大力憑空出現,吸住我的雙手,將我一把拉起。我心中愈見慌亂,逼得嘴角使了力,大喊一聲:“你是誰?”頭上重重地挨了一下:“老娘你姐姐我!”一滴眼淚將我緊閉的眼角撐出了縫,大片光影趁機而入,隨之而漸漸清晰的還有一張放大的臉,淡色的唇張合之中吐出的字字皆冰冷:“醒了嗎?”

我愣愣地看著四周熟悉的桌椅,條件反射地回應:“醒了。”

腿上一重,是覃雯扔給我的衣物:“醒了就快回神,該遲到了。”

覃雯是我兒時好友,小時候住一個大院,從小學到高中一直同班,就連大學都是同一所。盡管專業間隔著文理分界線,卻還是陰差陽錯分到了同個寢室。所謂緣分,真是令人不勝唏噓。

就算知根知底到如此地步,她依然對我的某些行為表現得極為嫌棄。比如我天生畏水的毛病,嚴重程度引用她的一句話便是:洗個澡都怕淹死。還有便是我從小所做之夢。

我的夢與常人不同。人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的夢卻更像一個超長的遠古神話大劇,雖不連貫卻絲絲緊扣,真實得如同我記憶的一部分。我不知它從哪裏開始,也不知要如何結束。

可是這次……這次……似乎有哪裏不對勁。

前方的覃雯健步如飛,似是要用身體動作告訴我,再不快走是真的要遲到了。我卻還是在後麵踱步,眼看著有些遠了,再快跑幾步跟上,又拉遠了,再跟,反反複複好幾次,眼看就要到教學樓門口分道揚鑣了,才扭扭捏捏便秘似的擠出一句:“阿雯……我又做夢了。”

腳步停了停便再次回到運動狀態:“這次又夢到什麼?”

“桃花林……來了個好帥的客人。”

很多人對於我與覃雯是好朋友這個事實持疑惑態度,有的時候我自己也會覺得奇怪。從性格上來說,她風風火火,我則是急死人的溫吞。大多時候,風風火火總是與冒冒失失呈相輔相成的存在,而溫吞的人大多都比較小心謹慎。然則世事多有意外。活了20幾年,我依然溫吞且冒失著仰望風火卻謹慎的覃雯。她在我心中是一個及睿智優雅於一身完美且無所不能的存在。她做什麼都是那麼淡定並胸有成竹,盡管大都是臨時起意。比如這個時間與我一同出現在文學鑒賞課教室後排,氣定神閑打開手中的微積分鋪好,右手扶住下巴,對我挑挑眉:“說吧,你的夢。”

“你不是上的這堂課。”

“現在我是了。”

“那你的微積分……”

“剛發短信給班長說大姨媽來請假了。”

“可……”

再無耐心等我闡述心中的疑問,她以課桌為掩護不輕不重踢了我一腳,痛但不至於讓我發出聲響:“蕭碧水。”

這一聲連名帶姓喊得很是咬牙切齒,這一腳也踢得很是時候,讓我瞬間回憶起了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裏的重點,也瞬間遺忘了我剛剛要說的話。

其實她這麼著緊我的夢是很有理由的。從我發現這夢的古怪開始,她已經身為我的朋友,小朋友的時間總是很充裕,我與她最好的年華中,大段大段的時間就在說夢與聽夢中渡過了。果然八卦是女人的天性,這點從小就已經很好地體現了。這個過程我是比較樂在其中的,畢竟有人傾聽實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覃雯從小愛聽八卦,按理說她也會樂在其中,前提是說八卦的那個人記性夠好,闡述夠清楚。我顯然成為不了那個前提。我記得我在裏麵大約是個神仙,大致做了什麼事,卻不記得裏麵所有人叫什麼,是個什麼長相,隻能男人123,女人ABC做代號,說到後來常常還會自己糾結“不對,剛才那個好像應該是男人2號還是3號,大約不是1號”。盡管是這樣,她依然樂此不疲,可見八卦事業的確是當之無愧一生的追求。

“灼華……”這是我第一次可以在醒著的時候清楚闡述一個還算完整的夢,有地點有時間(白天?)有人物,最重要的是有人物的姓名。聽著覃雯無意識地默念,我發覺她對於灼華這個名字顯然要感興趣得多。雖然心底很想鄙視一下她挑男人的眼光,轉念一想,其實也挺好,至少不用擔心日後會上演二女爭一男這種爛戲碼。看著她意猶未盡的表情我實則有些愧疚。沒辦法,誰讓我在男主才剛露個臉的時候就暈了呢。

手腕一緊,熟悉的觸感將我從神遊中扯了回來,看著覃雯放光的兩眼我瞬間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阿水,”她說,“你再去睡一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