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又下起了蒙蒙細雨,烏雲遮起了太陽,天色就顯得昏昏沉沉,不過東域向來如此,或許是因為臨近大海吧,大家都習慣了,再說細雨這種事,又有誰在意呢?
起碼‘有間酒樓’裏麵就沒人談論這細雨,跌份。
談笑間,不知名的金雞國滅掉了同樣不知名的虯木國;大鳳國的國師喜好幼童心髒,近來又有數十名無辜童子遭到摧殘;三仙宗的大神仙煉成了一把絕世神劍,揚言要以三千妖魔,鮮血祭神劍。
這是一間小酒樓,迎著寒風瑟瑟發抖的小酒樓,旌旗破爛不堪,店內不超過十張桌子,一個發福中年人加一個黝黑的小鬼,包攬了店內所有的工作。
這是一間小酒樓,似乎隻有清酒與黃酒,配不上‘酒樓’二字,取巧‘有間酒樓’改變不了它的本質,但是誰在意呢?隻要它的收費足夠便宜,隻要有酒有肉,隻要遮風避雨,隻要聽不到莫談國事,不論神仙的禁語,又有誰在意這地方破敗與否呢。
這裏,有在山中追虎拿狼的獵人,有在田間揮灑汗水的黝黑大漢,有奔波各國各城鎮取巧的商販,甚至偶爾會出現落魄的書生,罪惡滔天的逃犯,逐出師門的叛徒逆子,誰在意這些身份呢!
這是天劍宗一百裏外的無名小鎮,這裏有間酒樓,叫作‘有間酒樓’。
角落,分不清是少年還是青年的秦楓自飲自酌,他不說話隻是聽著。
細雨並沒有使‘有間酒樓’變得冷清,每張桌子都坐著人,門外不時聽到雨落在蓑衣鬥笠的滴答聲,再來的人鮮有走向秦楓那裏的,即使有,也會在途中被其它酒客扯住。
熟悉這裏的人都知道,這略顯稚嫩的臉龐,其實是一位仙人。
仙人?
秦楓笑了笑,飲下一杯黃酒,卻不夠烈,對他或者對修真者來說,如飲清水。
門外又來了位客人,戴著半張麵具,他徑直走向秦楓,坐下來,滿一杯黃酒,入喉,沒一點聲響。
“來啦”
他身形修長,手指纖細,半張麵具遮掩隻留下薄唇兩片。也不說話,隻是點點頭。
三年來,秦楓早就習慣了,掏出瓷瓶,裏麵是各種妖獸骨髓煉製的紅色藥液,他偷偷掀開看過,那一次,他被夥房孫老頭打得很慘。
像往常一樣,蒙麵人收下瓷瓶,卻沒離去,黃酒滿杯,一飲入喉,這次秦楓看得分明,他沒有喉結,應該是個女人。
果然,她開口,聲音很細、很柔、很輕
“你們清嵐師姐什麼時候出嫁”
‘鐺’
秦楓重重放下酒杯,有些失態,旋即一聲輕笑,道:“七月初七,三天以後。”
她皺了皺眉,疑惑道:“七月初七?怕不是個好日子啊,為什麼選在這天?”
“因為清雲師兄唄!”秦楓調笑道:“清雲師兄外出探查妖魔蹤跡一月有餘,約莫著,這幾天便回。”
她不說話,隻是盯著秦楓看。
自討無趣,秦峰幹笑一聲,隨即收斂笑容,凝重道:“因為沒時間了。”
“確實,時間不多了。”她若有所思,點點頭,而後便離開了。
又隻剩下秦楓一個人,他飲下一杯,望著門外細雨,自語道:“其實最重要的原因,說到底還是那個大傻子清雲師兄啊!”
“嘿,大傻子,蠢貨,可惜了師姐。”又是一杯。
門外細雨朦朧,門內歡聲笑語,門內與門外,儼然兩個世界。
秦風提著一壺酒踉蹌出門,一壺好酒,名字就叫‘好酒’,與‘一間酒樓’一樣樸素。
‘好酒’是報酬,那瓶妖獸骨髓藥液的報酬。
‘好酒’醇香,秦風偷偷嚐了幾口,覺得這麼好的酒給孫老頭是暴遣天物。有心停下來細品嚐一番,又抬眼望了望天色,隻好作罷。
不多時,天色便陰沉了下來,遠處雷聲轟鳴,一場大雨,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