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平淵和陸絲清一路上說著些閑話,不知不覺已經走到金陵人煙阜盛的街市上。鄭平淵遠遠地似乎看到什麼人,便回頭對陸絲清說:“陸姑娘,且略等一等,我去去就來。”
陸絲清順著鄭平淵的眼光看去,卻見兩個衣著華麗的公子正從前麵的樂坊中出來。陸絲清猜到他們或者是鄭平淵的友人,便含笑點頭說:“公子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陸絲清看著鄭平淵離去的身影,不知怎麼,一時間竟移不開眼去。細思這些日子以來翻江倒海的變化,仍覺如幻如真。她暗暗感歎,世上之事,尤其是情事,實在難以捉摸,無從預測。若時光倒回四個月以前,誰能料想到會被一位與自己身份懸殊的王孫公子一步步牽引進這樣的情網之中呢?這樣身兼貴氣、才氣、英氣的公子,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夢都不曾夢到的。然而,自她那日一時衝動,不顧周圍眼光去追趕馬車始,一顆心就已經完全放縱地沉淪下去了。
唉唉,這同先前的預想是太不相同了。以前,於夜深人靜之時,她也曾暗暗祈禱,希望能逢著這樣一個人:他的武藝必須要比她高強,能夠同她誌同道合,泛舟五湖,以四海為家。現在細思,若以此標準來看,鄭平淵幾乎無一符合。可一切偏偏又是這樣奇異,她迄今沒有等到那樣一個人,卻戀上了這樣一個充滿書生氣的公子。
陸絲清仍在神遊,不知何時,鄭平淵已經回來了。一直到跟前時,陸絲清才如夢初醒一般,衝他笑了一笑:“回來了?”
鄭平淵說:“兩個朋友,有段時間不見了,上前打了個招呼。”鄭平淵盯著陸絲清,臉上有一絲平常少見的戲弄的笑意,微微湊近身說:“你方才是不是一直在盯著我看?”
聽到這樣直白的問話,陸絲清的臉紅了紅,躲閃過鄭平淵的目光:“沒有啊。你以為你是潘安在世還是宋玉投胎?平白無故的瞧你做什麼?自我感覺還真好呢!”她一麵又暗暗納罕:真是奇了,方才他明明背對著她在跟別人敘話,難道竟背後生了眼睛,居然能察覺得到?
鄭平淵亦不追問,隻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略顯窘態的神情,輕笑著說:“想來是我看錯了。”他又點頭打趣說,“居然連宋玉、潘安這兩個人都知道了,果然有進步。”
陸絲清又是一窘,岔開話題說:“別囉嗦了,快走吧。”
兩人並肩行了一段路,陸絲清神色若有所思,她猶豫片刻後叫了一聲:“鄭公子。”
鄭平淵回過頭,詫異地看著陸絲清,卻見她從袖中取出一個香囊遞給他:“這個給你。”
鄭平淵怔怔地看著她,好半天才輕聲問:“你做的?”
陸絲清紅了紅臉,點點頭說:“長日無聊,隨手做的。我於針線上畢竟有限,公子若覺得還過得去,倒不妨戴著。若是不喜歡……就隨便摞在一邊吧。”鄭平淵定定地看了陸絲清好一陣,卻忘記伸手去接。
陸絲清有些窘迫:“你……你到底要是不要?”
鄭平淵這才反應過來,將香囊接了過來。他拿在手中仔細看了看,說:“做工還不錯,陸姑娘也不必太過謙虛。”
陸絲清笑了笑:“你無須安慰我,我很知道自己的手工。”她又說,“公子既看得起,就戴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