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爾雅搖頭說:“你不明白。想來這些都是那雲英姑娘心甘情願做的。”
潘慕青點頭:“表姐說得不錯。蘇君傑初時也不肯讓她做這些,但雲英一味固執,後來他也就慢慢習慣了。蘇君傑雖是病著,逢雲英來見,倒也一直對她十分和藹。大約在他心裏,對這個女子始終存著些愧意。又過了半年,蘇君傑的身體已經每況愈下,卻不忘使人暗中留心周圍才德兼備的男子,預備他死之後,就讓家人把雲英聘出去。後來雲英不知從何處得知這個消息,一路哭泣著跪倒在蘇君傑的病榻邊,陳言自己寧可出家為尼,也絕不願意改嫁。蘇君傑病中耐心地勸了她好一番話,竟始終沒有撼動這個女子的心。據說那天雲英在蘇君傑房中抽泣了一個下午,間或傳出連續不斷的說話聲。家人雖不知道他們具體說了什麼,卻知道這場談話的結果。蘇君傑自此沒有再提替雲英留意才俊之事,反倒從此以後,二人獨處的時間更比先前頻繁。有時蘇君傑身體略微好些,坐於柳蔭之下彈琴,雲英則坐在一旁托著腮細聽;有時房中會傳來雲英講鄉間趣事、唱小調兒的聲音以及蘇君傑爽朗的笑聲,說起來倒也其樂融融;蘇君傑病重之時,雲英更是整晚守在病榻之側。”
潘爾雅歎說:“這女子也真真是一個癡人。”
潘慕青聽了這話,一雙靈氣的眼睛從四個人臉上一一掃過,忽然話鋒一轉,意味深長地微笑說:“表姐若是這樣說,我倒想問一句,在座諸君哪一位不是‘癡人’呢?”
眾人一笑。陸絲清追問:“雲英姑娘後來究竟如何了?”
潘慕青接著說:“蘇君傑離世後,蘇君傑之子執意要將雲英聘出去。雲英被迫無奈,最終剪了頭發出家做了姑子了。聽說後來蘇君傑之子也頗有幾分後悔,之後每逢節日,總會遣人送些素齋前去問候這位有名無實的庶母。”
潘爾雅搖頭輕歎一聲:“這樣年紀輕輕的一個姑娘,也著實可惜了。女子一旦出家,後半生豈非等同於虛無?說起來她若沒有遇到蘇君傑,此是仍然自在逍遙得很。”她想了想又問潘慕青,“隻是這些事既然外間人多有不知,慕青你又是從何處打聽的呢?”
潘慕青說:“倒也並非特意打聽——我倒沒有這種閑情。隻是湊巧得很,去年我們府裏新買進來的下人裏,剛好有這樣一個丫鬟,她的叔父過去是在蘇府中做事的,我這才對雲英之事略有知曉。再加上之前偶然聽來的種種傳聞,零零散散的,這才拚湊出這樣一個故事來。初知此事時,我對這位雲英姑娘還頗為好奇。今年年初,還特意邀了一個平日裏十分相得的小姐一同去庵裏還願——去的正是雲英出家的那個庵堂——說起來還願終究隻是個托詞,原是要借機見一見這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