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預感她要講述身世，忙不迭道。
她淡淡一笑，慢慢說起來：
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夜裏，大雨引發山洪，山洪引發泥石流，瞬間吞沒山腰間的小村莊，三十多戶人家全部喪命，無一生還。事發當天，有個小女孩睡在山下同學家得以幸免，但她成了孤兒，從此不能上學，生活也沒有著落，隻能四處流浪，以乞討為生，當時她隻有六歲。
有一次她在火車站附近乞討，連續幾天沒有進食奄奄一息，倚在垃圾箱邊聽天由命。這時有個大眼睛男孩跑過來，遞過半隻燒餅和一碗水把她從死亡線拉了回來，從此她加入了他所在的幫派，在火車站一帶活動。
他比他大兩歲，也是父母雙亡，四歲開始就在外麵乞討。
她十歲那年，大眼睛男孩悄悄說我們不能這樣下去，我們應該有更好的未來。未來？她不明白，在她心目中隻要每天穿得暖和，吃得飽就足夠，根本不奢望更多。他說我們應該讀書，應該象那些等車的孩子一樣，有好衣服穿，有好東西吃，睡漂亮的賓館，有空還能到公園玩。她說我們沒有爸爸媽媽——在她心裏這一切隻能由爸爸媽媽給予。他握住她的手，堅定地說我會做到的。
過了幾個月，一個大雨滂沱的黃昏，他匆匆在人群中找到她，牽著她的手直往西側停車場跑，靠牆邊停著一輛灰不溜秋的麵包車，車門敞著，兩人上了車，“呼拉”，有人將門關上，車內一片漆黑。
我們去哪兒？她驚惶失措問。
有人不滿地哼了一聲，他貼近她耳邊說記得我上次說的話嗎？我們的理想就要實現了。
車子開了很長時間，具體多久她也記不清，反正餓了就有麵包吃，渴了就有水喝，大小便隨便在路邊解決，昏昏沉沉間車子開進一座大山，然後下車步行。除了她和大眼睛男孩，另外還有兩個年齡相仿的孩子，他們在兩個孔武有力的中年漢子帶領下爬山。山路，喔，其實沒有路，完全是在陡峭的山坡上攀著野草山藤攀爬，漢子對他們壓根不關心，即使最危險的路段也吝於伸手拉一把，幾個孩子手腳並用，十指磨得鮮血淋漓。
“啊——”有個孩子稍微分了下神，翻滾著墜下深穀，山穀間回蕩著他的慘叫。兩個漢子連頭都沒回一下，隻吩咐“快跟上”，這給剩下三個孩子一個強烈的印象，那就是在這裏隻有自己關心自己…….
說到這兒唐雪漫的敘述軋然而止，她仰望著天邊皎潔的月亮，臉頰邊淡淡的茸毛在光暈映襯下纖毫畢現，臉上、脖子、裸露的手臂，好象塗了一層油脂，反射出象牙般的光芒。
“後來呢？”我忍不住問。
她沒有說話。
我推測道：“大眼睛男孩就是你現在的男朋友，你們是一群經過特殊訓練的職業殺手，商業間諜，武林高手。”
她莞爾一笑：“哪有這麼過分。”
得到她的肯定我更有信心：“他不僅救了你，而且改變了你的人生和命運，他是你的恩人、導師兼情人，因此你不敢背叛他。”
她吃驚地看著我：“我什麼說背叛他？”
“難道你沒想過？”我冷靜道，“其實你已經厭倦無休止的任務、圈套、陰謀，厭倦成天打打殺殺，遊走在危險和死亡邊緣的生活，但你早已習慣事事服從他的決定，按他的意誌辦事，因為沒有他就不會有今天的你，你希望為他做一件大事，報完恩再遠走高飛，桃色Ⅱ號就是機會，對不對？”
月光下她保持沉默，直到連醫生氣急敗壞跑上來，說她身體依然虛弱，怕風畏寒，我才扶她下了樓。
回到內室她很快上床休息，沒有跟我說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