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副所長緊皺眉頭:“技術評標由招標辦隨機抽選業內專家,打分完全在封閉而且互不通氣的情況下進行,羅主任隻是召集人,並不參加打分。”
“問題就在這裏,藥劑行業有多少專家?最多不超過三十個,抽來抽去都是這些人,一旦被選中將有不菲的評審費以及日後被中標單位特騁為顧問的機會,這一切都建立在聽話的基礎上,如果不聽招呼,將被打入‘黑名單’,非但研究所,整個圈子裏都會知道某某教授太固執,不聽話,從此與評委無緣,所以…….”
“所以隻要羅主任作出暗示,專家們自然心領神會。”蔣副所長替我把話說完。
“確實如此,當然有個重要前提,那就是投標單位都完成了項目研發,而且水平相近。”
蔣副所長扶扶眼鏡,盯著大麥茶想了會兒:“小薄,你不妨坦率告訴我,單單衡量研發水平,不考慮外部因素,德文有多大勝算?”
“百分之…….二十。”
“誰最有希望?”
“首先是諾貝伊頓,其次吉田秋,德文與他們的差距隻在毫厘之間。”
他偏過頭打量我:“明知不敵,為何投入如此大的人力物力?”
“隻有把握每次機會,才能在競爭中壯大自己,”我說,“何況桃色Ⅱ號是項係統工程,如果德文中標,將會有脫胎換骨的發展。”
蔣副所長點點頭:“我個人很欣賞你的執著,年輕人有創業意識和危機感是好事,就怕知足常樂,取得一點成績就沾沾自喜,那種人不會走得更遠。”
“是啊,但小薄的力量終究有限,還需要蔣所長……不,老蔣大力提攜。”我趁機說出埋在心頭很久的話。
巷子裏起了一陣風,冷風從門縫吹進來,蔣副所長似乎畏寒,裹了裹外套,把老板叫過來換點熱茶。
他半倚在牆壁木板上,厚厚的鏡片上反射著白熾燈光,使我無法琢磨他的眼神,他一動不動,好象即將宣布一項重要決定。
手機又響了,還是唐雪漫打來的,我迅速掐斷。
“小薄,”他終於開口了,“桃色Ⅱ號從立項伊始,我就反對把諾貝伊頓和吉田秋納入招標範圍,無它,我是擔心研究成果外泄,中國在腎醫學理論研究方麵走在世界前列,可國產藥劑即使在國內市場占有率也不到10%,原因就是大量研究成果外流到國外,被迅速破譯、搶注專利、批量生產,結果藥劑研究國反而成為藥物進口國,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胡教授也談過這個憂慮,所以提出把桃色Ⅱ號分為兩部分…….”
“核心技術小組是個怪胎,是多方力量博弈的產物,四不象,什麼作用都沒有!”他憤憤道,很快意識到自己情緒過激,啜了口熱茶繼續說,“我個人希望由民營企業做這個項目,一是保證數據安全,二是培養我們自己的人才,然而通過前段時間觀察發現局勢並沒有按我的意願發展,相反似乎受到某種勢力操縱,越來越偏向兩家外資企業,因此不惜打破官場約定俗成的規矩插手這個項目…….”
我聽得豁然開朗,怪不得唐雪漫送他回上海時毫無征兆叫出我的名字,其實他一直暗中關注桃色Ⅱ號項目。
“…….提攜是理所應當的,民營企業先天不足,政策麵、技術、人員素質都不能跟財大氣粗的外企相比,扶上馬、送一程是研究所的份內事,不過誠如你所說,前提是完成項目研發,如果技術方麵沒有明顯劣勢,我會設法……這不是承諾,我的意思是盡自己的力量,能否成功不敢保證,我會在適當時機促成一些限製性條款或鼓勵性政策出台,讓德文從中獲益。”
我激動得呼地站起來,連連說:“謝謝,謝謝,我和德文非常感謝蔣所長……”
“叫我老蔣,”他微笑著糾正道,“坐下,來杯水果茶,我發現你不太喜歡大麥茶。”
他好象還有話要說。
沒等我開口試探,他很隨意地說:“認識一位叫陳甜甜的女孩嗎?”
陳甜甜?
我腦子一閃:“炫采人生四強。”她是容小米的競爭對手,就因為她,我多花了六十萬。
蔣副所長說得更隨意了:“喔,她是我外甥女。”
我大驚失色,差點再次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