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男子動了動,我急忙將淚拭幹。
“五哥哥,是你嗎?”撐在床前,輕聲問道。
顫抖的手撫上男子的眉梢,看到僥封睜開眼,上氣不接下氣的咳了幾聲。
便急忙去倒水,壺蓋上已有了些許塵屑。本以為茶是涼的,握起壺柄才得知壺是空的。人走茶涼,怕是連那都不如了。
回頭望向那咳聲連連,顫抖不止的身影。淚眼酸楚,模糊了眼前人,不想讓淚這麼傾斜而出,不忍再看下去,索性閉上眼。多麼希望在睜開眼,看到的是曾經能為我擋攔一切的男子,能在這亂世上給我一絲溫度。
趕忙走向榻邊:“五哥哥,你還認得我嗎?”
“你,你是晴兒”蒼白著臉,唇已幹裂開,一隻手還在努力的向上夠著。我於是一把抓住,這麼多年了,他依舊記得我:“對,我是我是”
“你怎麼會來這兒。快走吧,離開這是非地”他說的艱難,問亦是如此。他問,我便要答他。數日來的艱辛湧上心頭,我本想將話說盡,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可玥兒還在他們手上,且麵前之人是我要監視的,若是臨了死的時候,說什麼不說什麼都無妨。而如今,權衡利弊,怕是不能了。五哥哥,原諒我,我不敢,不敢拿玥兒的命賭,而我,雖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是不怕了,但並非不想。
淒然一笑:“父親被陷害誅族,我逃了出來,改名換姓,來到這定候府中做一名女婢。你呢,你不是死了嗎?”
“我身為他的兒子,哪會輕易死去,就怕死也逃不開,逃不開……”說完便又在榻上睡了過去。看他這幅無望之情,心中動蕩了,我該怎麼辦呢?拿他的自由和信任換取我們姊妹的安穩一生?
無論如何,對他盡量好些吧,保住她是我一生夙願,保護他亦是,不論是那份舊情還是什麼,我都要去保。我已經不能再失去了,我就隻剩他們了,哪怕他們是累贅,是周相牽製住我的籌碼。
吩咐數個女婢打掃,我悠悠蕩蕩的漫步在府中,想盡快了解一下位置,以便今後能不再出什麼差錯。
瞧著院內的風景,初春未到,寒冬已過。雖未有留戀戲蝶時的雅致,卻也不乏萌發帶進的蓬勃。
愈走愈前,聽聞一絲嘈雜聲。有人興奮的喊叫,有棍棒的敲打,一時有些好奇。走進一看,他們打得正是一個清雅岸潔的女婢。
很少看到這麼美的人了,青目黛眉,唇玫齒白。瞧她即使被杖棍鞭打,也不發一絲求饒聲。眉頭緊皺,頷上已有了少許汗液,似是多了份英氣。
心一緊,突然想起了玥兒,我於是快步上前:“住手!你們不要打了!”
那幾個奴婢聽聞喚聲,止住了手上的動作,轉首一瞥。見是我,也就稍稍收斂了些,注目一看,還是能從那些唯唯諾諾中看到打擊的興奮與快感。一個濃妝豔抹的奴婢向前踏了一步,想來這人就是最得主子喜歡的了。
見她眉目一展,露出些略帶討好的輕笑來:“這位姐姐想必就是老爺所說的素姑娘了,果然是人如其名,清新素雅。妹妹名為殷霓,以後我們以姐妹相稱可好?”
心中不覺冷笑,我還未同意,她便依順了自己的意願相稱,還問我何用?
會心一笑:“好啊!以後就勞煩妹妹照顧了,今日我要同她去敘敘舊,我們姐妹改日再聊,這也是公子給我的恩惠,還望妹妹成全,我們也不用為了些不相幹的事傷了我們姐妹的情誼。”
“敘舊?”她顯是有些疑惑,卻又不好相問。看她這般扭捏,也就把這出戲接著唱了下去:“這是我姨娘家的妹妹,自小就沉默寡言的,我們感情這麼好,也難怪她沒向你提起過我。”
邊說著邊看殷霓那翻雲覆雨的臉色,剛轉過身要走,忽得一把被殷霓拉住,剛剛還溫和無害的臉,如今已經哭的梨花帶雨:“姐姐莫要怪我,看著萱妹妹受欺負我也真是無能,沒保護好她,還請姐姐不要責怪。”
“以多欺少,自是為難了妹妹,我又怎麼會怪你呢?不怕杖棍無情,隻是各自人心罷了。再說,倘若我真怪你,又怎會認你這個妹妹呢?”轉頭看向已經從地上起來的槿萱,“萱萱,走吧”
幫她彈了彈身上的土,便要拉她走,卻被她毫不領情的甩開。稍皺了下眉,對她卻更心疼了,定是日日毒打才鑄就了她今日的冷漠罷。殷霓還在這兒,要保住她就不能露出馬腳,訕訕的笑了笑:“還惱著呐?我這不是來了嗎?”回眸笑笑,看起來當真是姐妹情深,“姐姐去了,公子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呢!”
“姐姐慢走,妹妹恕不選送。”殷霓許是信了我這番話,邊試著淚邊向我笑著送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