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鍔一驚,開聲道:“小計?”這一驚他驚得手都有些顫了,聲音裏也有一絲發顫:小計的身世原來是如此,難道……他顫聲而問:“難道,他竟是皇子?”
樸厄緋的麵色怔怔的:“……我也不知道。他是餘淑妃的孩子是肯定的了,但究竟是不是皇子我卻不知道。”
韓鍔一怔,卻不明白她在說什麼。樸厄緋一歎:“我不知道你聽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個人名?他名列‘紫宸’,也是‘紫宸’老大俞九闕的最好的兄弟,他叫,衛子衿。”說起這個名字,她的神色間不知怎麼突變得惘然。
韓鍔隻覺頭上的汗水簌簌而下,想起衛子衿的風神相貌,想起小計那尖尖的下頦與大大的眼睛,已明白樸厄緋暗示的意思是什麼。口吃道:“你是說,他不是皇上的孩子,而是……”
樸厄緋一歎截住,“死者已矣,我們不好亂說的。我也隻是懷疑些罷了。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的。我想皇上也不知道,包括那衛子衿估計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的孩子,除了餘淑妃,我想沒有人能知道。你知道,大荒山一脈的秘術是很古怪的,餘皇後心裏麵……隻要有那個衛子衿,隻要心裏想著他,不是他的孩子,她也能讓他多少有些象他的。”
韓鍔不由就是一呆。樸厄緋似是很不願提起關於衛子衿這一段的事,繞過道:“見孩子沒有留住,皇上極為傷心,餘淑妃卻似鬆了一口氣。那孩子已被祖姑婆偷偷帶出宮去,在藥室中靜擬胎息,以待還魂之日了。皇上對餘淑妃的聖眷卻依舊不減,幾個月後,為了哄餘淑妃開心,因為皇後死了,就立她為皇後。可惜,餘淑妃卻沒有那麼好的命,十七天後,她就死了。我不知她死於新傷還是舊傷,那時她已移居芝蘭院中靜養,而沒有住在後宮。但我知道,她一定是死在東宮一黨人手裏的。”
韓鍔隻覺手心微微出汗,隻聽樸厄緋道:“餘皇後死後不久,餘國丈家也滿門遭滅。我知道,接下來的可能就是我了。正好傳來了和親的消息,我不管不顧,馬上暗地裏謀劃,讓朝廷遣我前去和親。沒想天可憐見,我還真去成了。我知道隻有這塞上才長得有徒然草,我顧念著餘淑妃當年對我的一點好處——我們真的情同姐妹,所以還惦記著這徒然草。”
“我還不是一個人來的,我帶著當年餘國丈滿門遇害時剩下的唯一一個在外的遺孤,也是餘國丈的私生孫女餘婕來的。”
“——所以我說,餘婕是我一手養大的。那時她才三歲,可這丫頭,極為穎悟,功夫學得不錯外,心性也高。長到十四歲,她因從小就聽我說過她家門之事,就一意回去複仇了。那以後,她找到了小計。你知道,我們出身於大涼山一脈。大涼山原多異術,餘婕修為得不差。我說:‘憑你一個人,怎麼能複仇?’”
“她說,她以命相之理推算過,如果機緣得巧,她會找到一個人,那個人一定能幫她。因為那人命裏跟小計有緣,也就跟她有緣。她回洛陽後,首先找到的就是小計。那小計出宮兩年後,卻是我派人前去從祖姑婆手中接出來,暗裏找了人家撫養的。然後,餘婕苦心孤詣,找到了大涼山殘存一脈,以‘來儀’為號,欲重翻當年一段血案。但她勢孤力弱,敵勢太強,那開頭幾年,她一直在找那個命裏能幫小計的人。她找得很苦,可兩年之後,她說她找到了。”
樸厄緋的一雙眼睛望向韓鍔:“那個人,就是你。”
韓鍔不由一愣。卻聽樸厄緋道:“起碼在餘婕的先天命理推算中,你是唯一一個跟餘家有緣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跟小計更是有緣的人。所以,你可能從來沒有見過她,可她已見過你無數次。她與我常有書信來往,那以後的日子,她的信裏,幾乎每封,都提到了你。我不說你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其實,早已經就喜歡上了你。”
韓鍔隻覺心頭好堵,每次想起餘婕,他都會有這樣的感覺。原來……是這樣。隻聽樸厄緋道:“所以,她認識你其實還早在方檸識得你之前啊。所以她後來聽說了那索劍雙侶的名頭才會那麼不甘。你說我今天為何會色誘你?”
她忽然拿眼斜睨了一下韓鍔,韓鍔不知她怎麼又提起這一段,臉上一紅,隻聽樸厄緋道:“隻為,我替餘婕感到不服。憑什麼杜方檸可以這麼霸著你,以她的人品,她不配。何況……”
她一咬牙:“就是她城南姓當年買通於自望,殘殺輪回巷中餘國丈一家的!她家門也就是餘婕和我的生死大仇!”
韓鍔一驚,隻覺腦中都是亂亂的,他隱隱覺得,自己的一切原來不隻早落在方檸的算中,甚或也早在自己無覺中已落入了樸厄緋與餘婕的算中。餘婕雖已身死,但這事,還遠遠沒完。她們所圖,斷不隻是報仇一事這麼簡單。
“自從你與杜方檸塞外一行,我就知道,東宮的人不可能不驚覺到我的存在。他們斷不會容我再活下去的。”她忽一抬眼,眼中露出一點狠色,轉而麵上又言笑晏晏的道:“四更馬上快到了,你如果不信,一會兒,殺手就至。你願意在這兒等著,還是躲於暗處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