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鄧車攔住花衝道:“賢弟不可。天下人麵貌相同的極多,你知他就是那刺你之人嗎?且看為兄分上,不可誣賴好人。”花蝶氣衝衝的坐在那裏。鄧車便叫家人帶道士出去。蔣平道:“無緣無故,將我抽打一頓,這是那裏晦氣。”花蝶聽說“晦氣”二字,站起身來,又要打他,多虧了鄧車攔住。旁邊家人也向蔣平勸道:“道爺,你少說一句吧,隨我快走吧。”蔣爺說:“叫我走,到底拿我東西來。難道硬留下不成。”家人道:“你有什麼東西?”蔣爺道:“我的鼓板招子。”家人回身,剛要拿起漁鼓簡板,隻聽花衝道:“不用給他,看他怎麼樣2”鄧車站起笑道:“賢弟既叫他去,又何必留他的東西,倒叫他出去說混話,鬧的好說不好聽的做什麼!”一邊說著,一邊將招於拿起。
鄧車原想不到招子有分兩的,剛一拿手一脫落,將招子摔在地下,心下轉想道:“呀!他這招於如何恁般沉重?”又拿起仔細一看。誰知摔在地下時,就把鋼刺露出一寸有餘。鄧車看了,順手往外一抽,原來是一把極鋒芒的三棱鵝眉鋼刺。一聲“哎呀”道:“好惡道呀!快與我綁了。”花蝶早已看見鄧車手內擎著鋼刺,連忙過來,道:“大哥,我說如何?明明刺我之人,就是這個家夥。且不要性急,須慢慢的拷打他。問他到底是誰,何人主使,為何與我等作對。”鄧車聽了,吩咐家人拿皮鞭來。
蔣爺到了此時,隻得橫了心,預備挨打。花衝把椅於挪出,先叫家人亂抽一頓,隻不要打他致命之處,慢慢的拷打他。打了多時,蔣爺渾身傷痕已然不少。花蝶問道:“你還不實說麼?”蔣爺道:“出家人沒有什麼說的。”鄧車道:“我且問你:你既出家,要這鋼刺何用?”蔣爺道:‘咄家人隨遇而安,並無庵觀寺院,隨方居住。若是行路遲了,或起身早了,難道就無個防身的家夥麼?
我這鋼刺是防範歹人的,為何施主就遲疑了呢?”鄧車暗道:“是呀。自古呂祖尚有寶劍防身。他是雲遊道人,毫無定止,難道就不準他帶個防身的家夥麼?此事我未免莽撞了。”
花蝶見鄧車沉吟,惟恐又有反悔,連忙上前道:“大哥請歇息去,待小弟慢慢的拷他。”回頭吩咐家人,將他抬到前麵空房內,高高吊起。自己打了,又叫家人打。蔣爺先前還折辯,後來知道不免,索性不言語了。花蝶見他不言語,暗自想道:“我與家人打的工夫也不小了,他卻毫不承認。若非有本領的,如何禁的起這一頓打?”他隻顧思索。誰知早有人悄悄的告訴鄧車,說那道士打的不言語了,鄧車聽了心中好生難安,想道:“花衝也太不留情了。這又不是他家,何苦把個道士活活的治死。雖為出氣,難道我也不嫌個忌諱麼?我若十分攔他,又恐他笑我,說我不擔事,膽忒小了。也罷,我須如此,他大約再也沒有說的。”想罷,來到前麵。隻是花衝還在那裏打呢。再看道士時,渾身抽的衣服狼藉不堪,身無完膚。鄧車笑吟吟上前道:“賢弟你該歇息歇息了。自早晨吃了些壽麵,到了此時,可也餓了。酒筵已然擺妥。非是劣兄給他討情,今日原是賤辰,難道為他耽誤咱們的壽酒嗎?”一番話把個花衝提醒,忙放下皮鞭,道:“望大哥恕小弟忘神。皆因一時氣憤,就把大哥的千秋忘了。”轉身隨鄧車出來,卻又吩咐家人:“好好看守,不許躲懶貪酒。候明日再細細的拷問。若有差錯,我可不依你們,惟你們幾個人是問。”二人一同往後麵去了。
這裏家人也有抱怨花蝶的,說他無緣無故,不知那裏的邪氣,也有說給他們添差使,還要充二號主於,盡裝蒜;又有可憐道士的,自午間揉搓到這時,渾身打了個稀爛,也不知是那葫蘆藥。便有人上前,悄悄的問道:“道爺,你喝點兒吧。”蔣爺哼了一聲。旁邊又有人道:“別給他涼水喝,不是玩的。與其給他水喝,現放著酒熱熱的給他溫一碗,不比水強麼?”那個說:“真個的。你看著他,我就給他溫酒去。”不多時,端了一碗熱騰騰的酒。二人偷偷的把蔣爺係下來,卻不敢鬆去了繩綁。一個在後麵輕輕的扶起,一個在前麵端著酒喂他。蔣爺一連呷了幾口,覺得心神已定,略喘息喘息,便把餘酒一氣飲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