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懋第使團北行的悲劇,實際上正是弘光權利的悲劇,它的失敗也預示著弘光權利的失敗。多爾袞在派葉臣等攻打農民軍的同時,不失時機地派軍隊進擊山東,以逼江北。是年八月,清軍攻克臨清,“合兵南下”。九月,下濟寧。河道總督楊方興在彼對濟寧道朱國柱說:“不得江南,則漕運阻矣,將何以成天下?”談遷:《國榷》卷130,順治元年九月己亥,第6147頁。於是繼續發兵南下,進入蘇北。在十月上旬以前,清兵已占據黃淮一帶的宿遷、沭陽、邳州,海州、與史可法的軍隊(駐白洋河)沿河相峙。楊方興認為宿遷連接桃源、清河、徐州與邳州,“地居要衝”,應設道員駐紮,以備萬一,並設重兵防守,多爾袞即派啟心郎趙福星為宿遷兵備道,令兵部討論增兵事宜。《清世祖實錄》卷3,順治元年九月辛卯。
多爾袞準備下決心了。這年十月之時,形勢似乎越來越好,除了九月底山東反了趙應元,擁立明衡王,殺了王鼇永,隨即便被清軍平定之外,詳細經過參見《明清史料》丙編第6本,第一曆史檔案館所藏題本“叛逆類”。清軍在山東、山西各地都頗有進展。特別是福臨在北京坐殿登基之後,也應該有所舉措,為改朝換代的儀式增加些實際的內容。於是,在多爾袞看來,全麵進攻大順軍和南明弘光權利的時機已經成熟。
十月癸酉,他命英王阿濟格為靖遠大將軍,統率軍隊攻打大順軍。賜他的敕文說:
朕以流寇李自成諸賊肆虐,生靈塗炭,陝西居民,久罹荼毒,天人共憤。今命王充靖遠大將軍,率兵前征,一切機宜,必與諸將同心協謀而行。毋謂自知,不聽人言;毋謂兵強,輕視逆寇,仍嚴偵探,毋致辣虞。如有抗拒不順者戮之,傾心歸順者撫之。嚴禁兵將,凡係歸順地方軍民,不得肆行搶掠,務使人知朕以仁義定天下之意。其行間將領功罪,查實紀明彙奏,如係小過,當即處分;至於護軍校、撥什庫以下,無論大小罪過,俱與諸將參酌,徑行處分。王受茲重任,宜益殫忠勤,用張撻伐,立奏蕩平。欽哉。
與此同時,又命令豫親王多鐸於六日後,即十月己卯充定國大將軍,率軍征江南,賜其敕文曰:
朕以福王及南方文武諸臣當明國崇禎皇帝遭流賊之難,陵闕焚毀,宗社覆亡,不遺一兵,不發一矢,如鼠藏穴,其罪一也,及我兵進剿,流賊西奔,南方諸臣,不行請命,擅立福王,其罪二也;不思滅賊複仇,而諸將各自擁兵,擾害良民,自生反側,以啟兵端,其罪三也。惟此三罪,天人共憤,因命王充定國大將軍,統師聲罪,征討江南。王今承命,一切機宜,當與諸將同心協謀而行,毋謂自知,不聽人言,……欽哉。《清世祖實錄》卷10,順治元年十月癸酉、己卯。
值得注意的是,兩篇敕文後半部完全相同之外,後者多提出了福王權利的三大罪。多爾袞的意思是很清楚的。當初入關就是打著消滅農民軍的旗號,漢人士紳當然能夠理解,因此此次大規模“剿寇”也不必多費唇舌。但是,攻打南明權利,這在入關之初是沒有也不能言明的,因此為了師出有名,當然要擺出幾條理由,而且一定要裝出一副替天行道、為民伐罪的麵孔來,不說是為了爭取支持,至少也為了減少阻礙。
總而言之,多爾袞這次是名副其實地雙管齊下了,當然,都是用的武力征服方式!
第四節九州幹戈。
一、僥幸的一戰。
就當時而言,多爾袞是過高估計了自己的實力的。因為即使清軍入關後收降了部分明軍,武裝人員的數量仍然是有限的,比大順軍和南明軍的任何一方都要少,他一方麵派兵攻打大順軍,一方麵又分兵南下,實際上形成了兩個拳頭打人的局麵,很容易被一個個地吃掉。且一部分力量在陝西,一部分在江蘇,雙方相距遙遠,不但沒有相互支援的可能性,就是戰略上的呼應也很難,況且多爾袞的雙管齊下很容易引起漢人的同仇敵愾,暫釋前嫌,攜手作戰。這時候,多爾袞不知道他在戰略上犯了一個極有可能造成滅頂之災的錯誤。但是,他也同樣不知道,就在這樣一個緊要關頭,曆史的偶然性竟伸出救援之手,使多爾袞再次及時糾正了自己的錯誤。
這年十月,大順軍二萬餘人渡過黃河,進攻河南懷慶。懷慶府北臨太行山,南界黃河,是南北要衝。大順軍攻克了濟源和孟縣,在柏香鎮擊斃了清軍提督金玉和,叛將董學禮部也遭到重創。大順軍乘勝追擊,圍攻懷慶府城沁陽。早在十月初,河南巡撫羅繡錦就曾向朝廷報告,說濟源、孟縣以及左右一帶河口上大順軍很多,“有探濟、孟、懷慶之形”,請朝廷提前預防,《明清史料》丙編第5本,第451頁,“河南巡撫羅繡錦啟本”。但似乎並未得到重視。這一下大順軍的攻勢如急風暴雨,嚇得清衛輝總兵祖可法火速趕至沁陽組織守城,羅繡錦也火急向朝廷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