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罪魁禍首(2 / 3)

莊緒東不動聲色地盯著龔建英,等著她回答。

龔建英的臉色微微變化著,拿著合同的手開始輕微顫抖。她咬著嘴唇,半天不說話。

莊緒東又道:“我們調查過了,科技服務中心每年從公安廳收到的服務費是52萬,加上技術轉讓費,累計收到公安廳支付的合同金額325萬,這個數字屬實嗎?”

龔建英沉默了半天,輕輕點點頭。

“那麼你告訴我,還有200萬哪兒去了?”

龔建英驀地抬頭,眼神中充滿恐慌,她被莊緒東說出的這個數字嚇了一跳。

“還有,公安廳下屬的保安公司曾以小額方式分三次付給你現金42萬,這些錢在科技中心賬上找不到,我想知道,錢去哪兒了?”

龔建英臉上刷地沒了血色!

莊緒東原以為,深藏不露的龔建英在心理上有足夠的準備,不會很快繳械,沒想到隻拿出了一份合同,她的心理就承受不住了。

“你來自貧困的大西北,一心想出人頭地,這沒有錯。讓自己的父親過得好一點,這也沒錯。但有一條你怕是想錯了,所有這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勞動去獲得,而你選擇了一條不該選擇的路!”

龔建英黯然垂下頭,眼裏滑過一道憂傷,似乎在咀嚼著莊緒東這番話,又似乎在想別的事。

“我們見過你父母,兩位老人對你很擔心。”莊緒東又說。

龔建英死死咬住嘴唇,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但她使勁撐著,就是不讓它流下來。

“當然,有些事不怪你,你也是受害者。我們今天找你,就是想告訴你一個道理,你還年輕,路還很長,不要因一時糊塗,幹下終身後悔的事。”

談話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最終,龔建英什麼也沒說,隻把一大堆眼淚流給了莊緒東。莊緒東也沒堅持讓她現在就說,他對工作人員說:“送她回去吧,讓她好好想想。”

工作人員懷疑地看著他,生怕送回去以後龔建英會有什麼意外。莊緒東笑笑:“放心,她不會再做錯事的。”

三天後,龔建英在父母的陪同下,主動找莊緒東交代了自己的問題。

其實早在孔慶雲剛被紀委帶走時,噩夢就開始糾纏龔建英,這幾個月,是龔建英28歲的人生裏最灰暗無光的一段時日,幾乎每一分鍾,她都承受著內心的煎熬。這個來自西北的鄉下女子,原以為可以憑借自己的聰明還有勤奮,加上父母給她的姣好麵容,能在這世上爭得一席之地。幾年風雨過後,她才發現,自己遍體鱗傷,除了一顆破碎的心,什麼也不曾得到。

龔建英再也沉默不下去了,這個原本善良樸實如黃土的女人,痛痛快快哭過一場後,終於醒悟,與其生活在水深火熱中,莫不如安心接受法律的製裁,以換得一絲良心的解脫!

龔建英一口氣供出了很多人,包括楚玉良,包括前教育廳葛廳長和公安廳陶副廳長。莊緒東曾經問過她的那200萬,就是陶副廳長借她的手,巧妙地拿走了,那40萬,她放在銀行裏。

她走到這一步,罪魁禍首竟是楚玉良!

案情重大,莊緒東迅速將偵查結果彙報上去,金子楊也傻了眼,沒想到查來查去,竟查出這樣一個結果!

向龐書記作完彙報,紀委采取了第二步行動,對路平正式隔離審查,迅速查清舉報信的出處,同時解開字畫疑點。迫於方方麵麵的壓力,路平這才承認,舉報信是他寫的,字畫也是在紀委帶走孔慶雲後,他借故找資料,悄悄放進孔慶雲辦公室的。

“這麼做的緣由?”金子楊問。

“我恨他!”路平恨恨地說。

“恨孔慶雲?”金子楊驚愕。

“是!”路平再次重重地說。

金子楊就糊塗了,路平在江大的前前後後,他已作了了解,孔慶雲對他有恩啊,怎麼會……

就在此時,強中行再次交給紀委一封信,信中詳細道出了路平跟校長孔慶雲之間不為人知的矛盾。

看完這封信,事實才漸漸呈現在金子楊眼前。

起因是為了錢。路平需要錢,路平很早就知道妻子耿立娟患了不治之症,他要救妻子,他需要大量的錢。但是路平每月就那麼一點工資,要想救妻子,無異於杯水車薪。

這時候,潘進駒出現了,孔慶雲在江大主管基建,要想承包到江大一期工程,必須攻下孔慶雲這個山頭。無奈,孔慶雲有些水火不入,潘進駒想了很多辦法,都不能奏效,孔慶雲就一句話:“參加投標,由招標委員會定。”潘進駒不信這個,他搞工程搞了幾十年,哪項工程是嚴格按招標招來的?招標隻不過是掩人耳目的遊戲,真正的工作,在飯桌上,在夜總會包房裏,或者,就在高層領導的電話裏。潘進駒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清官,更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人會不愛錢。假麵具,一切都是假麵具。這是潘進駒經常要在心裏發出的詛咒,因為在飯桌上,在夜總會包房裏,他向來都是鞍前馬後,臉上堆滿笑容,隻有夜深人靜,隻有在自己部下或者情人麵前,潘進駒才會發出這種真實的聲音。

一期工程招標在即,潘進駒遲遲攻不下孔慶雲這個堡壘,心急如焚。後來,他將目光投向了路平,攻不下孔慶雲,隻要將路平搞定,不愁孔慶雲不繳械。就這樣,潘進駒分三次送給路平200萬。其中160萬言明是送給孔慶雲的,另外40萬算作路平的辛苦費。

路平收了。

路平當時的想法是,江大一期工程那麼多項目,隻要潘進駒參加投標,不會一項也拿不到,隻要能拿到一項,就是幾千萬,這錢就算沒白收。依路平的經驗,潘進駒不會傻到跟他秋後算賬。可他萬萬沒想到,一期工程招標結束,潘進駒的大華實業居然一個項目也沒拿到。路平慌了,這才匆匆忙忙將160萬拿給孔慶雲,並且道出了受賄事實。

孔慶雲震驚了,他不相信表麵斯文儒雅老實厚道的路平,竟背著他做這等事!

“哪兒拿的送回哪兒,跟校黨委如實彙報,等候處理。”這是孔慶雲當時送給路平的一句話。

第二天,路平就將錢退還給潘進駒,還好,潘進駒沒多說什麼,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路平很久,然後遺憾地說:“可惜呀,我就想不明白,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不愛錢。”

遂後,江大內部便風傳,孔慶雲拿了萬氏兄妹600萬好處費,這才將一期工程65%的項目給了萬泉實業。

孔慶雲對此毫無反應,一副坦坦蕩蕩的樣子,路平卻坐不穩了,好處沒拿到,反倒將自己的清白搭了進去。更令他擔心的是,如果這事真捅到了黨委楚玉良那兒,他怕是連公職都保不住了。

也就在這時,坐臥不寧的路平跟龔建英有了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路平在後來的交代中,是這樣反省自己的:“那段日子,我就像處在地獄中一般,不敢麵對妻子,更不敢想她的病。每天學校上班,不敢麵對孔校長,更怕聽到楚玉良的名字,真是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接著稀裏糊塗就跟她有了感情,也許那不叫感情,但當時想,它就是感情。是她給了我慰藉,伴我度過了那段恐慌的日子。”

不幸的是,他跟龔建英的關係很快被楚玉良發現了,楚玉良盡管什麼也沒說,但路平知道,自己完了,這輩子別想在江大有什麼前途了。

路平沒敢將自己受賄的事實向校黨委坦白,黨委書記楚玉良卻將他跟龔建英的不正常關係反映到了孔慶雲那裏。孔慶雲這次也無法對此置之不理了,本來他還想,不要因為一件事就將路平的一生毀了,既然錢退了,潘進駒這邊也沒出現什麼波折,這件事就算畫上了句號,讓路平引以為戒,保證以後不再犯便是。誰知一波未平,他又惹出一波!

“馬上調離,讓他離開校辦!”孔慶雲對楚玉良說。

“孔副校長,別激動嘛,這事我作了調查,不怪路平,是龔建英的問題。這女學生平時就不檢點,我已批評了她,她也保證,以後不再糾纏路平。我們當領導的,不能為一兩件事就毀掉下屬,依我看,就讓路平再幹一段時間,這同誌本質上不錯,應該能吸取教訓。”

如果說孔慶雲在用人上犯過錯誤,那麼這兩次都是致命的,孔慶雲自己也在寫給省委的檢查中深刻反省了這點。遺憾的是,盡管他當時出於保護路平的目的沒堅持原則,一追到底,但他跟路平的關係還是崩潰了。

當然,這中間少不了楚玉良的挑撥。

3

黎江北這天沒能如約來到夏雨家,夏雨抱著電話猶豫的那會兒,他突然接到江龍縣縣長徐大龍的電話,要他火速趕到江龍,說周副省長在江龍等他。

路上,黎江北心裏就直犯嘀咕,周副省長怎麼在江龍,他不是還沒……

等到了江龍,見了縣長徐大龍,黎江北心裏的疑惑自然就解開了。周正群是為張興旺而來!

誰也沒想到,張興旺會引起望天村村民的公憤。望天村村民一聽張興旺從省城討了30萬,也不管這錢是不是拿到了手,是不是他兒子張朝陽挨了一槍換來的,反正30萬這個數目,刺激了望天村。那些曾經發誓要跟張興旺一起上訪到底的學生家長尤為氣憤。好啊,張興旺,你鼓動我們上訪,鼓動我們找政府討說法,結果呢,你卻讓政府收買了!

張興旺回村沒幾天,消息不脛而走,緊跟著,那些曾經跟他一道為擴招而戰的村民,聚齊了到他家裏,指出兩條路讓張興旺選擇。要麼,繼續做他們的頭兒,帶他們找市上,找省上,最好能找到調研組那裏,把擴招的事說清楚,不能就這麼不了了之。要麼,拿出這30萬,大家均分。

麵對一屋子鄉親,張興旺先是說好話,他說自己家的老三有了病,車禍撞傷了腿他沒敢說挨了槍,這事不能說,一說村民們就又炸了。他得想辦法給孩子治病,上訪的事,他真沒精力了,實在是顧不上。有個叫阿昌的男人馬上反駁他:“不對吧,我怎麼聽說是人家給了你30萬,你是不是讓上麵收買了?”

張興旺拒不承認:“誰說我拿了30萬,我一分沒拿!”

“沒拿,沒拿你怎麼不上訪了,當初不是你發動的大家嗎?”

張興旺紅著臉,再三解釋著。

“不信,說到天上也不信!”叫阿昌的男人本來就對上訪揣著一肚子氣,當初他不願意,是張興旺硬鼓動全村人,沒辦法,他隻能加入了上訪的隊伍,誰讓他家也有個大學生呢?結果上次市縣安排,分給別人家孩子的工作都比他家孩子的好。他兒子在江北商學院學的是國際貿易,原本指望能分到春江市的大企業,結果卻被分到了江龍漁具廠,說是漁具廠,其實就是個小作坊,一天幹12個小時的活,拿六百多元工資,早知道如此,還不如不分。四年大學啊,花光了他家的錢,還有三萬多貸款,憑這點工資,單是還貸款,也得六年。他認為又上了政府一次當,政府這是拿六百塊錢堵他們的嘴。

“不行,要麼分錢,要麼上訪,你選擇一條!”

阿昌一固執,其餘人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反正他們現在是出了名的上訪村,出了名的上訪戶,他們還指望靠上訪能多爭取一些錢,把望天村通鎮上的公路給修了,最好再能修一座小學,有了小學,孩子們就不用翻山越嶺到離村15裏的天嶺村小學上學了。

張興旺一看這陣勢,不敢在家裏久留,晚上偷偷就從望天村跑了出來,原打算先去找大兒子商量商量,朝陽的事到底咋辦,還要不要上學?公安廳給的那30萬,到底能不能花?誰知剛跑到半路上,就讓聰明的阿昌給逮住了。

“想跑,沒那麼容易!”阿昌指揮著村民,將張興旺連拖帶拽弄到了縣城,弄到了縣長徐大龍麵前。

阿昌向縣長徐大龍提出一個問題:“都是上訪戶,都是望天村的人,憑什麼隻給張興旺30萬,我們呢,我們找誰要錢去?”

徐大龍無法回答。

張興旺拿30萬的事,也隻是他在省城聽到的傳聞,當然不能拿來跟村民們理論。可不理論,村民們又不放過他。阿昌把話說得很清楚:“要麼,拿出這30萬充公,修學校或是修路。要麼,繼續上訪。”

兩條他都不能選擇,他是縣長,不是望天村的村民。解釋工作沒用,說服更不起作用,望天村村民這些年上訪上出一條經驗,不挑軟的,隻挑硬的,縣上市上誰說話最硬,就找誰上訪。

徐大龍清楚,張興旺和30萬塊錢不過是借口。望天村村民的真實目的,還在修路和修學校,上次市上答應的扶貧款,到現在落實了不到10萬,10萬塊錢修路,還差得遠著呢。

為防事態擴大,徐大龍隻能將情況彙報到市裏,請求市裏盡快落實扶貧資金,再也不能拿白條子應付農民了。沒想到,事情傳到了周正群耳朵裏。

周正群雖然在春江接受審查,但他跟劉名儉,還肩負著一項重任,秘密調查春江政府大樓工程建設中的違紀問題,包括陶器事件。這是他跟龐書記的一項約定,說來也是龐書記走的一步險棋,當然,走好了它就是一步妙棋。

“春江是你工作過的地方,人情世故你都熟,眼下群眾對春江政府大樓工程議論頗多,意見也很大,告狀信天天往我這裏飛,是得認真查一查,要不然沒法向春江老百姓交代。這項工作,想來想去,還是你去最合適。”

“這……”周正群懷疑自己聽錯了,見龐書記不像是開玩笑,說:“我目前這種狀況,不合適吧?”

“當然,嚴格按組織原則講,你不能去,也沒這資格,畢竟,你現在是被審查對象。可話說回來,你沒被‘雙規’,就不能什麼也不幹。這麼著吧,這項工作由名儉同誌負責,你呢,權當是名儉同誌的參謀,幫他把把脈。有一條必須堅持,你的問題歸你的問題,什麼時候不作結論,你就得無條件地接受審查,這是鐵的原則,不能變。能接受嗎?”龐書記說著,將目光投向他。

周正群想了想,鄭重點頭:“我向省委保證,絕不違反原則,屬於我周正群的問題,我一定承擔責任。”

“好,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龐書記終於露出了輕鬆的笑容,不過緊跟著他又道:“正群啊,實事求是,什麼時候都是我們共產黨人堅持的一個原則,對你,對春江市的幹部,省委都是抱著巨大希望的,希望你們能自己證明自己,不要讓省委失望,也不要讓老百姓失望。”

這幾個月,周正群一麵接受專案組的調查,一麵卻在密切關注著春江幾起大案要案的進展。因為春江幹部隊伍中,有不少他過去的部下、同事,有些還是他擔任省委常委後力主提拔起來的。說起來,這也是龐書記對他的另一種考驗,看他能不能在這種複雜背景下,堅持本色,義無反顧地把自己該盡的職責盡好。

周正群現在不得不痛心地承認這樣一個現實,春江幹部隊伍中,的確有個別人在蛻化變質,盡管是少數,影響卻很大。其中就有他當市委書記時提拔起來的秘書長,現在主管城市建設和財政工作的常務副市長。

難怪龐書記要冒如此大的風險,讓他在這個特殊時期趕到春江來。龐書記是想讓他親手拔掉這些刺啊!

得悉望天村村民又在上訪,周正群無論如何也要到江龍去:“我必須去,望天村的情況我了解,張興旺我也了解,望天村的工作,隻怕別人做不了。”劉名儉不敢擅自做主,向龐書記請示,龐書記毫不猶豫地說:“他是去做上訪對象的工作,不是為自己說情,為什麼不能去?”

結果,周正群到了江龍才發現,張興旺已不是幾個月前的張興旺了,望天村村民也不是幾個月前的望天村村民了。他調解了兩天,不頂用,迫不得已才想到了黎江北。

“解鈴還需係鈴人,讓他來吧。”他對劉名儉說。

黎江北趕到江龍時,周正群已返回春江市,他不能在江龍久留,他留給黎江北一句話:務必把上訪戶勸退。

黎江北心裏有些遺憾,但時間不容許他多想,向徐大龍簡單了解情況後,黎江北急忙往賓館趕去。阿昌等人被徐大龍安排在江龍賓館。

一小時後,黎江北坐在了阿昌對麵,為了不引起新的矛盾,黎江北沒讓徐大龍陪他,“你忙你的去,這邊交給我。”

阿昌認得黎江北,望天村這些上訪戶都認得黎江北。黎江北去過望天村,為路,為學校,跟他們促膝相談過,還在村裏住過一陣子。看見黎江北,阿昌等人本能地湧出一種親近感,覺得替自己說話的人來了。

“怎麼回事?”黎江北問阿昌。

阿昌很興奮地就將張興旺及30萬塊錢的事說了出來。

“錢他拿到了?”

“拿到了。”

“你親眼見的?”黎江北很耐心,一步一步問下去。

阿昌愣了一下,感覺有點上套。不過他還是爽快地說:“當然沒見,他拿錢,怎麼會讓我看見?”

“沒見過你亂嚷嚷什麼?”黎江北說得阿昌啞口無言。

黎江北將目光轉向眾人:“你們也一樣,捕風捉影的事,就敢拿來上訪?我問你們,張興旺拿錢的事,你們從哪兒聽的,誰告訴你們他得了30萬?”

眾人搖頭,他們當然不知道這話是誰說的。

黎江北不急不惱,擺出一副拉家常的架勢:“這不就對了,沒影的事你們也信,我要說阿昌得了30萬,你們也信?”

“不信。”有人插話道。

“為什麼?”

“阿昌怎麼能得30萬呢,他又不是興旺哥。”說話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瘦臉,留著小胡子,他家女兒上的是江北金融大學,也是擴招後由江北財經中專改的,眼下他女兒分到了江龍最好的企業中江集團,他的心情看上去比阿昌他們要好。

黎江北挨個兒問了問他們的情況,中間有12位是孩子畢業了的,眼下都由市縣兩級安排了工作,另外有6位,孩子還在讀大三,還有一年才能畢業。看得出,市縣這一步棋,下到了地方上。跟前幾次相比,村民們的情緒顯然好多了,但也有人擔心,主要是孩子沒畢業的家長,怕政府明年就沒了這個政策。黎江北耐心跟他們解釋,政府不會對自己的行為不負責,但目前是就業高峰,政府壓力確實很大,大家應該理解政府的難處。

“讓我們老百姓理解政府,沒聽過。”有人開始起哄。

黎江北盯住那人:“所以你要好好學習,別以為當個老百姓就了不起。老百姓也有犯錯的時候,不是嗎?”

那人讓黎江北的話說蒙了,低頭想了一會兒,沒吭聲,不過他再也沒說怪話。

黎江北正要趁勢引導,半天沒說話的阿昌忽然開了口:“不對呀,無風不起浪,你怎麼就斷定他沒拿那30萬呢?”

這個阿昌,心思竟然還在那30萬上!

“你真的想知道?”黎江北盯住阿昌,這個時候,他已知道今天的談話該怎麼往下進行了,得跟他們推心置腹地談一次。

“想!”阿昌重重地回答。

黎江北沉下臉,按說,有些事他是不該說的,但他心裏也有困惑,有時一味地辟謠,反而會讓謠言越來越深入人心,再說,這30萬,也不能說是謠言。

黎江北心情沉重地將30萬的來曆說了出來,包括長大學生阻斷高速路,包括張朝陽挨的那一槍。

會議室裏出現了短暫的靜默,黎江北掃了一眼,村民們全都垂著頭,一個比一個心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