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兩個人卻如中了定身咒,一動不動。
不曉得是到哪兒的車要開了,旅客們開始收拾行裝等待上車,整個車站立刻喧鬧起來。
這時,關小樓動了,頭微微仰起,嘴唇輕抿,帶著一股子清傲,仿佛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展飛的心咯噔一聲,刹那停止了跳動。
緊接著,關小樓一聲不吭隻伸手拉起他的,轉身就跑,不是向車站內,而是向車站外,大馬路上……
見到關小樓之前,展飛腦中百轉千回,想象過無數種關小樓的反應:一言不發、冷語相向、扭頭就走……無論那一種,大多是悲觀的,他心裏明白,若關小樓執意要走,他是絕對攔不住的,所以,他能想到的最好結局就是他能默許自己跟著他。
可是,關小樓竟然不走了!非但不走,他還主動拉起了他的手!
為什麼?!
展飛無法思考,自己的魂兒已經被前麵那個狂奔的人帶走了,除了跟著他拚命地跑,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麼……無所謂了,反正他去哪兒,他都會跟去,天堂也好,地獄也罷,隻要有他。
目的地是關小樓在鎮上的家。
直到關小樓關上門,展飛才回過少許神來。
他張了張嘴。
“你別說話,聽我說。”
關小樓將皮箱扔在牆角,自己靠著牆站定,飛快地看了展飛一眼,又飛快地移開了視線,一隻手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根,在煙盒上敲了敲,點上。
那樣子仿佛有很多話要說,但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展飛突然生出一種異常荒謬的感覺來,他想跟關小樓說,你想說什麼就直說,不必顧忌。可事實上,他自己卻早已緊張得快要窒息,根本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
屋子裏的空氣說不出的憋悶。
突然,關小樓掐了煙,走到一個櫥櫃旁,拿出一壇酒來,斟了兩杯,示意展飛坐到桌子邊。
也好……展飛徑自拿起一杯灌了下去,刹那間喉嚨底裏烈火焚燒一般,辣得他幾乎噴出淚來!
“咳咳咳咳……”他一陣猛咳,再看那始作俑者,竟笑得眉眼彎彎兼揚眉吐氣……難不成他竟招人恨至此?!
他這一咳,卻仿佛順了關小樓的氣,隻見他從容舉杯也是一仰而盡,可麵不改色氣不喘,顯然,就酒量而言他高出展飛數段。
“你知道麼?我從小到大的生活裏,除了我大哥,就隻有唱戲。可我不喜歡唱戲,一點也不,但我喜歡我大哥,所以他叫我學戲,我就學了。以前跟大哥一起唱,他成親後,我就一個人到南方來唱。”
“我從來不是好相處的人,我明白,可是我也不會為誰去改變自己,改了就不我了!我想過我這麼任性可能會害了自己,不過我不在乎,路是自己走的,沒什麼可怨的。可是,我從未想過我的任性會害了別人。”
又一杯烈酒落肚。
“小棠是我在另一個地方認識的朋友,也是學戲的,有一段時間他就像我的影子一般時時跟著我。他隻有十七歲,很可愛很天真,所以即使有時會打擾到我,可也並不討厭。有一次,張大帥的副官到戲院看戲,差人到後台來找我,說……看上我了。”
關小樓說得不算快,語氣也是淡淡的,可展飛立刻聽出了其中的不同,那是一種近乎哀愁的無奈,他不由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