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少爺說帶他們下館子去,就都走了。”
也好,可以讓關小樓安靜休養。展飛給關小樓倒了杯茶,帶著淡淡的幽香。
關小樓也不客氣,端起茶就喝,理所當然。
展飛看在眼裏,唇角不自覺彎起一道好看的弧度。他突然覺得,隻是這樣看著關小樓,也是前所未有幸福。
早發現關小樓的手好看,白皙秀氣著,不想他拿杯的姿勢也是極特別的,拇指、中指和無名指扣杯,食指高高懸著,不知道在招搖什麼,可看著就覺是美,越發顯得手修長,宛若白玉。
其實展飛也有一雙好看的手,無疤無痕,完全不像成日生活在刀口上的人,隻不過跟關小樓一比,無端端就糙了。
飯菜上來了,三菜一湯,是極清淡的。
關小樓右手有傷,展飛本想幫他一把,豈料他卻滿不在乎地動起左手來。展飛不禁失笑,暗罵自己糊塗,都見過他左手拿刀的淩厲了,怎麼就忘了呢?
可能是餓了,關小樓吃得極香,自顧自地猛吃,似乎忘了身邊還有一位爺。他從開始就一句話都沒說過,沒辦法,顧不上嘛!展飛也不以為意,樂嗬嗬地看他吃,不時加上幾筷子。
展飛覺得自己變了,不像往日那個從容瀟灑的自己,變得有些婆婆媽媽,自然,究其源頭,仍來自那位姓關名小樓的大爺。展飛從來沒想過自己這輩子會這麼在乎一個人,吃飯怕他噎著,喝水怕他嗆著,睡覺怕他悶著,走路都怕他摔著,借用阮簫的一句話,喜歡一個人喜歡到不知道該怎麼疼他就對了!
反觀關小樓,似乎對發生的事兒無知無感,興許也是虛弱,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餓了吃,渴了喝,跟人說話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閑來總是倚窗坐著就出起神來,倒叫人看不出他到底是在發呆還是心事重重。
其實展飛也沒消停,和穀子峰定下的計劃就要上演,兄弟們都已布置妥當,就看那天了。這事兒他和穀子峰都是極默契地瞞著關小樓,一來他還在養傷,二來嘛……雖然展飛見過他的身手,除了一個好字,也想不出其他說法,可也就是這僅有極好的一次,卻生生嚇住了展飛。
不是太狠,而是太絕。
關小樓犀利地如同一把極薄極窄的刀,不出鞘則已,一但出鞘,絕不回頭,不是對方血盡,便是自身夭折。隻一次,可那種逼仄決絕、那種沒有明天的氣勢,令展飛又是心驚又是心痛。關小樓這樣的性子能活到二十二歲,不能不說是一種奇跡。
說實話,展飛並不希望看見關小樓拿刀,即使他本身就是一把刀,他固執地認為關小樓這個年紀正是人生開始的時候,他該笑,像上次那樣,七分天真,三分邪氣,是再適合不過的。
即使他心底明白關小樓其實並沒有那麼天真,平日的他甚至是不苟言笑的,清清冷冷,沉默傲氣,可以說並不討人喜歡,反而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可偶爾春風化雨,卻明媚地好似豔陽融雪,看得人好不舒服。
無怪展飛那一班兄弟,起初並不敢跟關小樓走得太近,可見他笑過一次,卻突然異變成螞蝗一般總愛自動粘上去,稱兄道弟,好不煩人。反而是關小樓不以為意,任他們在耳邊嘰嘰喳喳,有一搭沒一搭的,興致好的時候,還會跟他們賭幾把,說也奇怪,竟沒人贏過他。他也不得意,贏了錢總請他們喝酒,難怪兄弟們無論輸贏都高興。
阮簫曾經歎服道:“隻要他願意,他是極易得人心的。”
是啊,隻要他願意……展飛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