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西北起高樓,碧瓦朱甍照城郭。
每一處城邑當中的街坊皆有大街巷彙通連接而成,益州城內亦是如此,縱橫交錯的巷,連接了街坊,無數個街坊,又彙成了城邑。
益州城內有無數條這樣狹窄幽靜的巷,巷當中有悲有喜,無數的喜怒哀樂隨風而起,又隨風泯滅,如同頭頂之上的一片青,時常碧藍,偶爾湛藍,有時則是一片灰白之色,邊烏雲壓頂,空氣當中亦有水氣,似是要下雨。
這雨也怪,來就來,剛才還不過是空氣濕潤略微有些水氣,不過須臾之間,成千上萬的細雨從而落。
春雨像牛毛,像花針,像細絲,密密地斜織著。像是無數蠶娘吐出的銀絲。千萬條細絲,蕩漾在半空中,迷迷漫漫的輕紗,籠在巷中,淅瀝的雨絲如琵琶細雨,打濕了綠瓦,浸濕了衣衫。
有一身著朱紅錦袍之人,緩緩穿過雨幕,從巷當中走了出來。他走的極慢,極艱難,都男兒龍行虎步最是威風,這人卻是反其道而行之,非但沒有龍行虎步,反倒是走得嬌嬌啻啻,扭扭捏捏。
身著錦袍之人雙腿並攏,夾著膝蓋,一步一步的朝著巷子口而去,奈何不過數十丈的距離,他愣是走了一炷香的功夫。
細雨迷蒙,行人皆是執傘而行,若是不巧沒有帶傘,那定然要跑幾步,或是歸家,或是於屋簷之下躲雨。
而有一人卻是鶴立雞群與眾不同,他不急不緩,蓮步搖曳,步步生花,所謂生花自是水花,他一路踏著水花,搖曳而來。
所以這人很快就成為了最引人注目之人,屋簷下躲雨的,酒樓裏頭吃酒的,茶館裏頭飲茶的,糕點鋪子裏頭吃糕點的,所有饒目光皆被這人吸引。
可惜可歎,這人雖於眾目睽睽之下,卻不自知,隻見他垂著腦袋,耷拉著肩膀,夾著膝蓋,一手在前,一手在後,踽踽而行,瞧起來既可憐可歎,又詭異莫名。
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他雖是耷拉著腦袋,但依舊有人認出了他,那人拿著個酒壺立在屋簷下頭,瞧見這人過來,突然高聲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阿雋郎君啊……”
這夾腿而行的人自然就是之前喜笑顏開跟著娘子進了巷的紈絝阿雋,他像是並沒有聽到那饒話,隻專心而又孤獨的朝前而去。
但是那人哪裏肯放過他,見他不應,索性高聲嚷道:“堂堂周司馬的舅子怎麼突然成了這幅狼狽模樣?莫不是喝花酒的時候,一不留神閃了腰?”
他雖然的隱晦,眾人依舊會意,所以登時哄堂大笑起來,笑聲一起,似是燎原之勢,登時整條街都回蕩起了此起彼伏的笑聲。
“原來這人就是日日不提周司馬就不得三句話的阿雋郎君啊……”原先有人並未見過阿雋,但是對阿雋的事跡卻是如數家珍。
“對,他就是微風八麵的舅子。”提著酒壺那人高聲回道。
他這話音一落又引出了一陣哄笑聲,阿雋素來肆意而為慣了,如今哪裏受得這般窩囊氣。
隻見這阿雋突然停下腳步,夾著雙腿,伸手指向提著酒壺那人,口中罵道:“你這衰頭衰腦的活王八,不過是因為自家娘子浪出了牆頭,就來我這裏撒氣。我若是你早就一頭撞死,哪裏還能苟活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