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通一聽格薩爾要隻身赴幻寺,頓生疑慮:莫不是雄獅王不敢住在軍中,才說出什麼他要赴幻寺之類的話;我若留在軍中,索波兵鋪天蓋地地殺過來,想走也走不脫了。不行,我必須跟著格薩爾,方能保住性命不受傷害。他心裏是這樣想的,可嘴上卻說出了另外一番話:
“英雄虎豹的行列中,不容騷狐惡狼混雜其間;淵深莫測的海裏邊,幻術的城邑十分威嚴;惡病毒氣的黑暗籠罩著,惡人穿著出家人的衣衫。虛幻的講經院內,您單人匹馬如何能去?古人說得好:‘鷲鳥雖不怕強烈的陽光,暴風卻能給它帶來災難;雷雨雖不必擔心烏雲會分散,閃電卻是它的災難。’大王的身體雖似彩虹,惡毒的藥物卻會妨礙經脈。您如果一定要去幻寺,叔叔我願隨您前去,幻化誘騙的事我會做,您隻管殺得敵人天翻地覆。”
格薩爾和眾英雄聽晁通說得入情入理,一致同意晁通隨雄獅王前往幻寺破敵。
第二天一早,嶺軍兵分兩路,各個按大王的吩咐行事。格薩爾自己則穿戴好蓮花生祖師的服飾:頭戴蓮花帽,手持三叉戟,身披織錦披風。晁通扮成大智者模樣,身穿紅花法衣,頭戴長耳紅帽,足蹬衛地壇雲靴,手裏拿著菩提子念珠。內大臣米瓊卡德站在旁邊,後麵是格薩爾用身、意、語變化的十個比丘,個個身材高大,滿腮胡須,頭戴紗帽,身穿紅色披風。師徒十三人,緩緩而行。
嶺軍的諸英雄,見大王隻身赴寺,頗有些放心不下,但見大王主意已定,又是一團正氣在身,也就不說什麼。
索波王子的幻師幻變的湖中經院,敞開了寺門;幻變的僧隊,排列成三層,拿著旗幟、勝幢、法鼓、手搖鼓、嗩呐等,吹吹打打;寺院的活佛手中持香,站立在大殿之中,迎接蓮花生大師——格薩爾的到來。
進得寺來,格薩爾口中念誦咒語,隻見寺院中心接連出現四座城:東麵是密集壇城,南麵是勝樂輪壇城,西麵是喜金剛九天壇城,北麵是本尊大威法壇城,使幻寺牢牢釘在地上。格薩爾繼續往裏走,在幻變的經室內坐定,從胸口放射出“哞”字,將眾神靈召至空中。眾神靈紛紛對幻寺中的物品進行加持,幻變的物品變成了實實在在的器具。活佛也變成了具有三學的標準比丘。從這一天起,不分晝夜地灌頂、傳法、授戒,幻變寺院變成了一座真正的、卻又非常稀奇的寺院了。
破了索波王子設的幻寺,幻變的兵馬頓時恢複了原形:索波軍從四麵將留守營地的嶺軍團團圍住,東麵是朗拉托傑,西麵是拉吾多欽,南麵是哲察冬扭,北麵是汪貝賽日,王子拉吾和仁欽居中。索波兵刀槍攢動,搖旗呐喊。
正在這時,以玉拉和梅乳澤為首的嶺軍第二路人馬從索波軍背後掩殺過來,索波軍腹背受敵,頓時亂了陣腳。可憐慓悍的索波軍隊,隻好落荒而逃。
三千索波兵簇擁著大將哲察冬扭,正在奪路而逃,被嶺大將巴拉森達擋住了去路。哲察冬扭見走不成,索性橫下一條心,拈弓搭箭,大話連篇:
“金翅大鵬占據天空,雛鵬飛行要有分寸,不然翅膀會被折斷;蒼龍遨遊太空,咆哮要有分寸,不然會被陽光燒毀;英雄已得勝利,追趕退敵要有分寸,不然心血會灑潑在地。我已退卻,你若還要苦苦追趕,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我右手拿箭,左手持弓,臂力能將山尖折彎,要讓你的身體如弓箭一樣分離。”說罷,一箭射出,正中森達胸前的護心鏡,護心鏡被射得粉碎,森達卻毫毛未損。哲察冬扭大驚,撥馬就走,森達哪裏肯讓他逃去,舉刀上前,連砍三刀,哲察冬扭死於馬下。
辛巴梅乳澤追趕著索波的西路大將拉吾多欽。多欽的周圍隻有百多名軍兵,逃至河灣時,多欽見四麵都是嶺兵,自歎必死無疑,遂下馬立於河灘。辛巴梅乳澤見狀,令軍兵停止追擊:
“不要放箭,他們已經無路可逃,我們不必殺他,先勸他們投降,若不投降,再殺不遲。”
嶺國軍兵一齊呐喊,要多欽投降。多欽低頭暗想:斑斕虎不應失去六紋,雪山獅不飲汙泥水,我是不能投降的。……
猛然間,多欽想到一計:他以極快的速度射出了他的神箭,一道閃電,夾著霹靂。趁嶺軍遙看天空之際,他拍馬飛過河灘,逃出重圍。
辛巴梅乳澤見多欽逃走,頓時大怒,大刀一揮,將河灘中餘下的索波兵斬盡殺絕;又追上了尼瑪拉讚,將他刀劈於馬下。
眼見天色已晚,格薩爾吩咐收兵休息。各路人馬紛紛上前稟報戰績。格薩爾聽罷心中高興,傳令明日攻取敵人城堡:辛巴梅乳澤率霍爾兵留守大營,玉拉托琚、丹瑪、森達、東江四人各帶十萬人馬去攻城堡的四門。
第二天,東門下,老將丹瑪威風凜凜地坐在馬上,下令攻城。兩頓茶的功夫,雙方都死傷慘重,城門並未攻下來。丹瑪一陣心焦,舉刀就要向上衝,索波守城大將朗拉托貝拈弓搭箭喊道:
“老家夥你攻城不頂事,將黑夜當白天把腰帶係;老馬驚悸捉不住,踏不上灰色的道路;老狗跑起來擋不住,碰上石頭也想吞噬;你無勇徒穿英雄甲,無謀空做嶺大將。我今天射出這支箭,是石岸也要連根擊毀,是天地也要讓它翻覆,可憐你老漢今日就要歸天去啦!”
朗拉托貝的話像箭一樣鑽心,箭像話一樣惡毒。丹瑪裹甲避了三避,仍被射中盔纓。他抖擻精神,大笑三聲:
人雖老英名尚存,
馬雖老仍馳騁千裏,
刀雖老利刃不卷,
箭雖老箭頭犀利。
老鷂飛翔太空久,
六翼翎羽似衰退,
還想將麻雀當肉吃;
老狼久行山腰裏,
齒落毛脫似衰退,
還想將綿羊當肉吃;
老漢我久經戰陣後,
周身的力量似衰竭,
還想搗破你這重地城池。
丹瑪說完,又是一陣大笑。一支利箭在笑聲中飛向朗拉托貝,索波大將的腦殼被射開了,白花花的腦漿、紅殷殷的鮮血流灑在城頭上。嶺軍乘勢掩殺過去,東門很快被嶺軍攻占。緊接著,其餘三門也相繼被攻破,索波大將保護著兩位王子棄城而逃。
嶺國兵馬在後麵緊緊追趕。轉過一個山腳,索波君臣不見了蹤跡,怪事發生了:
將近萬頭的一群野牛擋住了嶺軍的去路,一頭青色雄野牛立在牛群中央,頭像小山一樣大,前額有團白毛,像陰山上結的冰塊一樣閃閃發光;右角上的珊瑚鼓槌,正敲打著左角上的金鼓,鼓聲像蒼龍咆哮一般。其他的野牛團團圍繞著它,吼叫喧鬧,嶺軍止步不前。
留在營中的辛巴梅乳澤趕到了。他打馬直朝青色雄野牛奔去,野牛也怒吼著向梅乳澤衝來,一邊衝,一邊將白尾巴朝兩邊甩動,掃起的沙石迷住了嶺國兵馬的眼睛。梅乳澤不顧一切地向雄野牛撲去,邊走邊將鐵箭抽出,一箭正中野牛前額的一撮白毛,青野牛一聲淒厲的嚎叫,倒在地上。其餘的野牛像失去了靈性一般,四散奔逃。辛巴巴圖魯們四處追殺,射死了不少野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