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成蕙微笑著揮揮手:“去吧,注意點,別把衣服弄髒了。”
盼盼隨陳秘書走後,孫立昆才說:“小蕙呀,我真沒想到你和存義的日子會過得這麼難!昨天,你說你沒讓我吃成肉,心裏難過,說實話,我心裏比你還難過!”說罷,掏出三百元遞給孫成蕙,“拿著,給孩子買點肉吃!”
孫成蕙忙推辭:“不,這可不行,六叔,我……我不能用您的錢!”
孫立昆生氣了:“小蕙,你咋就不能用我的錢?我是你六叔!還是存義的老政委!我不能看著你們的困難無動於衷!你小蕙今天要是認我這個六叔的話,就把錢收下,不認的話,你就走吧!馬上走!”
孫成蕙這才把錢收下了,攥在手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不無痛苦地問:“六……六叔,您還記得一九五五年我離開北京時,您……您和我說的話麼?”
孫立昆揮揮手:“記得呢,我說過嘛,革命的道路不是一帆風順的。”
孫成蕙很認真地道:“您還說過,我們馬上要跑步進入共產主義,齊步走都不行,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困惑地看著孫立昆,“可六叔,我咋覺得這幾年一跑步,共產主義倒好像離咱越來越遠了?連影兒都看不見了。”
孫立昆默然了,難得地抽起了煙。
孫成蕙仍自顧自地說:“我們礦副業生產大隊的人私下裏都傳,說毛主席都吃不上肉了,還有人說,是毛主席看著國家這麼困難,自己主動不吃肉了——六叔,這都是咋回事呀?你們這些當首長的,咋就看著國家搞到這地步?咋不給黨中央和毛主席提個醒?”
孫立昆沉痛地在屋裏踱著步:“小蕙,應該說我們犯了錯誤,犯了大錯誤,包括你六叔在內,對這錯誤都有一份沉重的責任。你剛才一說,我也想起來了,我是說過跑步進入共產主義這種錯話的。不但和你說過,也許還和別人說過,在公開的場合說過。這就是大錯誤呀!是主觀願望脫離客觀實際呀!不過,小蕙,我們不能因此就喪失信心,就覺得共產主義離我們越來越遠。我看共產主義倒是越來越近了嘛,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我們犯過這種冒進錯誤之後,就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你說是不是?”
孫成蕙仍然信服著自己當著大幹部的六叔,點點頭道:“這說的倒也是。”
孫立昆親昵地拍打著孫成蕙的手背:“小蕙,你是黨員,是個為國家的調整、整頓的方針作出了個人犧牲的好黨員,黨和國家感謝你,六叔也感謝你。可六叔仍然要求你進一步嚴格要求自己,繼續做黨的機器上的齒輪和螺絲釘!”
孫成蕙說:“六叔,這一點請您放心,到啥時我孫成蕙都不會和黨和國家離心離德的,下放離崗,到了副業生產大隊以後,我就想了,一定要和那些大姐大嫂們一起好好幹,就是再苦再累再難,也得讓毛主席他老人家吃上肉!”
孫立昆一下子熱淚盈眶:“好,小蕙,你說得太好了!太讓六叔感動了!有千千萬萬像你這樣的好黨員,好群眾,我們黨,我們國家就大有希望了!還有什麼困難不能克服呢?我相信,用不多久,不但是毛主席,咱全國人民都能吃上肉!”
這時,陳秘書和盼盼一人端著一盆綠油油的青菜進來了。
孫立昆衝動地一把拉住盼盼:“盼盼,快給你媽媽行個鞠躬禮,到哪裏都別忘了,你有個全世界最好的媽媽,最善良的媽媽——你媽媽的名字叫孫成蕙!”
盼盼沒行鞠躬禮,撲通跪下,口口聲聲叫著“媽媽”,給孫成蕙磕了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