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索拉教官滿頭大汗火急火燎地跑來,說:“教務長,我找您找得好苦。人家就要打進來了。限定了期限,剛才又延長了半個小時,這半小時又快到期限了。”
黃櫨指著綠如意的屍首說:“剛才書房的警報器響了,我和綠團長忘記那個算命先生的吩咐了,跑到這時綠團長就斷氣了,可能是猝死,真應該聽那個算命先生的話兒。”
索拉教官看了看綠如意的屍身,有些傷感地說:“哎,真是不幸,洞房花燭夜,怎麼竟成了一場悲劇,看來中國的算卦真有道理。”
黃櫨掉下幾滴眼淚,“我的命真苦,初婚就亡夫,命不濟啊!事到如今,隻有如此。索拉,你快叫人把綠團長的屍身抬到門口。讓參謀長看看人都死了,還鬥什麼氣呀!人生一場夢,到頭來都是灰飛煙滅,都要找閻王爺報道;有福的上天堂,沒福的下地獄!”
黃櫨、索拉護送著綠如意的屍身來到軍校的大門口時,隻見門外已亂作一團,原來綠如意所在部隊的李副團長也趕到了,兩軍對壘,劍拔弩張,形勢危急。
黃櫨上前說明情況,參謀長和那個李副團長來到綠如意的屍身前。參謀長掀開蓋在綠如意臉上的被單,皺了皺眉頭。
李副團長看到綠如意果真猝死,啪地一下立正,脫帽行禮。
李副團長說:“我們要把綠團長的遺體帶回臥美人山,通知他的家眷,要舉辦隆重的葬禮。把他安葬在山裏,以後有機會,將靈柩遷回中國雲南,他的家鄉。哎,恐怕也沒這個機會了。”
黃櫨強壓住心頭的怒火,說:“他果然有家眷,我們剛剛舉行了婚禮。”
李副團長苦笑了一下,“那就是鬧劇了,他早就有妻子,他的妻子是緬甸仰光的一個電影明星,被他劫持做了壓寨夫人,秘密居住在一個別墅裏。幾年前為他生了一雙胞胎男孩。他的妻子長得好漂亮,是緬甸少有的大美人呢!”
黃櫨聽了,感到一陣暈眩。
索拉教官在一旁勸道:“黃小姐,你就別傷心了,天底下好男人多得是,有句老話,天涯何處無芳草,沒有芳草也有狗尾巴草!他姓綠,沒倒沒有帶綠帽子,反叫你戴了綠帽子。你也是一報還一報,讓他變成綠色的屍體了。”
黃櫨一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聲張。
李副團長說:“我都被你們弄糊塗了,綠團長為了避災,和黃小姐結婚,7天7夜不能離床,離床就有危難;結果綠團長沒聽算命先生的勸告,離床了,結果找來了災難。那個算命先生呢?”
黃櫨說:“他聽說綠團長應驗了他的卦言,飛鳥盡,良弓藏,他逃遁山林了。”
“哦,他怕狡兔死,走狗烹。那麼我想問,綠團長怎麼全身發綠呢?”
索拉教官悄悄附在他的耳邊說:“這個你就不知了,他姓綠,天報應,就變成綠色的屍體了,天機不可泄露!”
李副團長點點頭。
這時,緬甸軍參謀長已率領他的部隊撤離了,李副團長也命令士兵把綠如意屍體搬上軍車,然後吩咐士兵舉槍朝天鳴槍10次,也打道回府了。
黃櫨看到這兩支部隊撤離了,才鬆了一口氣。
舒拉回到臥室,非常惱火,心情久久能不能平靜。
煮熟的鴨子都飛了,當他滿心歡喜,跟著蘇朵走進那間神秘的書房時,他的心跳不已。他迫不及待地把蘇朵撲到在地,正要剝脫她的褲子時,蘇朵忽然驚叫一聲,手指一個書櫃說:“有鬼!”
屋裏漆黑,沒有敢開燈,但有微弱的月光輕輕地瀉進來。借著月光,依稀看到一個書櫃旋轉著露出一個人頭,緊接探出半個身子……
這真是太恐怖了,舒拉拔出手槍,照著那個人就是一槍,那個人瞬間即逝。
“有鬼;有鬼”蘇朵驚叫著,翻轉身體,三竄兩竄跳出窗戶,轉眼即逝。
舒拉也不敢久留,也爬出窗口,氣喘籲籲,跑回自己的臥房。
舒拉心急如焚,欲火上升,眼看著就要和蘇朵雲情雨意,又突然遭遇變故,內心實在不甘,於是又悄悄來到蘇朵的房間門前。
他上前敲門,沒有動靜。
他又悄悄到窗前,房內漆黑一團,看不甚清,窗簾拉到一半。
他拉了拉窗戶,裏麵未插上;他欣喜萬分,於是打開窗戶,跳了進去。
屋內彌漫著一股少女芬芳的氣息,這氣息讓他陶醉,是一種清香滋溢的青春氣息,是白蕾身上沒有的氣息。
他不敢開燈,在小廳裏徘徊一會兒,沒有發現蘇朵的痕跡。
衛生間裏也沒有,臥室裏床上空空。
蘇朵到哪裏去了泥?
舒拉又打開衣櫃的門,幾有幾件蘇朵平時穿的衣服,他坐在蘇朵的床上,思索著,回味著剛才與蘇朵親呢的情景。
他不禁笑了。
他想:蘇朵可能又重返戰鬥崗位了,她一定是又去了軍校大門口的房上。
想到這裏,他走出臥室,剛走了幾步,又返回來。他重重地撲到床上,狂吻被單、被子和枕頭,這上麵浸透了蘇朵的氣息。
他簡直醉了,發狂地跳起來,衝了出去,從窗口爬到外麵。
舒拉走了約有10分鍾光景,蘇朵才從臥室的床下爬出來,她的身上沾滿了塵土。
她不敢開燈,悄悄地走進衛生間,擰開龍頭,洗了一把臉,然後攏了攏頭發。
她不知到哪裏去,猶豫片刻,整了整亂皺皺的衣衫,然後坐在便器上,悄然無息地小解。
她不敢衝水,生怕弄出響動。
她側身聽了聽,周圍沒有動靜,隻有大門口傳來嘈雜的聲響。
她站了起來,穿好內褲,係牢褲帶,然後走出房間,把門鎖好,消失在黑暗裏。
經過這一夜的變故後,軍校的教學生活又恢複常態,可是教務長黃櫨卻經受不住情感的重大挫折病倒了。這幾天一直躲在屋內躺在床上,夜難以寐,飲食不安。
身體的創傷倒沒有什麼,她想:女人天生長著那個玩藝,就是讓人用的。結婚一場,吹吹打打,丟盡了臉,她的自尊受到嚴重挑戰,這些也能夠勉強忍受,就是情感上難以複原。因為她確實深愛著這個幽默風趣的綠如意,她己深深陷入這個愛情的陷阱之中,她為他貢獻了全部,一個女人能夠給一個心愛的男人的全部。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風度翩翩的綠團長竟然把她的愛情當做兒戲,玩弄她,就像玩弄一個鳥籠子裏的鸚鸚、八哥,她就像一個可愛的小動物任他蹂躪,她成了一件展覽品,一件暴露無遺、沒有任何神秘的展覽品。
遛鳥的讓鳥給遛了!她暗暗想。
她回想起與綠如意做愛時的情景,這場麵實在太悲壯,他大汗淋漓,她香汗津津;他顫抖如篩,她大叫似嚎;天崩地裂,仰天長嘯,原來這都是一場遊戲,逢場作戲,一種原始欲望的喧瀉。這簡直是太殘酷了!
她感到惡心,暈眩,羞辱到極點,她的血壓幾乎降到零點。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消失了,她對任何東西失去了興趣。
這時,父親黃飛虎的賀電也到了,父親在電文中祝賀她已找到真愛,慕賀大喜,並派人準備給她送來一千美金做為賀金,代表他和她的生母蕭薔薇。
黃櫨拿著這份電文,眼睛濕潤了,又羞又愧,一忽兒,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撲簌簌淌了下來。
她想起小時候,那時她才6歲,和媽媽蕭薔薇住在重慶的一個小閣樓裏。重慶是霧都,平時總是霧氣迷蒙,嘉陵江上白茫茫一片,幾隻小漁船在江中飄蕩,船夫佝僂的背影讓她難忘。曰本軍隊的大舉進犯,國民黨軍隊的節節潰敗,使山城籠罩在一片悲慌和驚悚的氣氛之中。有時警報拉響,尖銳而淒厲,人們紛紛湧向防空洞,階梯式的通道上丟棄一片狼藉。一天夜裏,黃櫨被尿憋醒,睜開雙眼,漆黑一團,她伸手一摸,媽媽不見了。平時媽媽總是和她共睡一床,一樓的西間是個廚房,二樓是倉庫和一間客房。
黃櫨有點悲慌,她不知到媽媽的下落,用小手四處摸索著,一忽兒摸到兩個黃澄澄的臍橙,這是她平時最喜歡吃的水果。
媽媽平時手頭拮據,很少給她買這種水果。是不是爸爸回來了?她感到一陣欣喜,於是爬了起來,用小手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滑下了床。
四周漆黑,她小心翼翼地摸向牆角的馬桶,輕輕的坐了上去。她聽到淅淅瀝瀝的水聲,然後拉上了褲頭。
她聽到樓上有響動,於是來到樓梯口,上麵似乎有微弱的亮光。
重慶老房子的老鼠碩大,毛茸茸的,兩隻眼睛賊亮。有一次,黃櫨看到一隻肥碩的老鼠齜牙裂嘴從樓梯上下來,看到她,驚奇地注視了她一會兒,然後溜上了樓。黃櫨平時膽子較大,有時一個人溜出了門,走到街上,沿著彎彎曲曲的石板路和那些小攤,盲目地走著。媽媽勸說幾次無效,有一次媽媽發很心打了她的屁股,打完後,黃櫨沒有哭,媽媽反倒傷心地哭了。她用小手絹替媽媽擦去臉上的淚水,媽媽看到她那特別認真的樣子,反而破涕為笑了。
她為了不讓媽媽傷心,以後她再也不獨自一人上街亂走了。
樓上的動靜越來越大,好像還有喘息聲和呻吟聲。
黃櫨壯著膽子,一步步走上了樓梯,木梯上的疙疙瘩瘩挌得她的小腳板生疼,扶手也是涼嗖嗖的。
她終於走到了二樓。
樓上的亮光主要是從一側客房透出來的,屋內潮濕,彌漫著一股難聞的味道。
黃櫨輕輕地來到客房的門前,掀起門簾,隻見床上有兩個光著身子的人正在“打架”,底下的那個人聽到門口有動靜,扭過了身體,看到她,臉色蒼白。
啊,是媽媽。
趴在媽媽身上的那個男人也扭過身體看她。
原來是爸爸。
爸爸回來了。
黃飛虎看到黃櫨,趕緊吹滅了床頭櫃上點燃的白蠟燭。
一片漆黑。
緊接著,黃櫨就被一個女人抱了起來。她從熟悉的姿態和體味判斷,是媽媽。
爸爸來去匆匆,隻在家裏住了兩天就走了,他平時總是那麼忙,在這兩天裏他幾乎沒出門,每天都陪著她和媽媽,是媽媽上街買菜和倒馬桶。白天爸爸給她講故事,她記得很清楚,其中有白雪公主和小矮人、嫦娥奔月、洋蔥頭曆險記、司馬光砸缸救夥伴、賣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爸爸肚子裏的故事比媽媽多,他講起來比媽媽有耐心;有時爸爸還給她疊紙飛機,爸爸手一揚,紙飛機就飛出去了,在屋子裏盤漩一會就落下了,有時落在桌子上,有時落在地上,有時落在窗台上。爸爸還教她畫畫兒,畫穿著裙子的小姑娘,提著水桶的小男孩,騎著高頭大馬的放牧人。黃櫨把馬畫成毛驢,惹得爸爸開懷大笑;爸爸說馬比較難畫,還是畫老鼠。當然,爸爸還教她畫小白兔吃蘿卜、貓捉老鼠等。
爸爸走後,重慶又麵臨一次日本飛機的大轟炸。這是一天黃昏,警報器尖利地鳴響。媽媽抱起她,連門都顧不上鎖,飛跑著來到一個防空洞前。這時,人頭攢動,男女老幼湧進防空洞內,正值酷署季節,洞內空氣不流通,氣味難聞。媽媽抱緊她,來到離洞口一百多米的地方,她把黃櫨扛在肩膀上,讓她多透透氣。
洞外傳來一片爆炸聲,日本飛機在投擲炸彈,爆炸聲震耳欲聾。由於洞口空氣汙濁,有的人憋得難受,開始東擁西擠。人們悶熱難當,有的人開始脫衣褲,甚至精赤條條。
黃櫨看到媽媽臉色蒼白,額頭上、臉上布滿了汗珠,她的上衣已經被汗水濕透,她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
有的人支持不住昏倒了,也有的人用手指扠傷了自己的身體。
昏倒的人數在增加。
死亡的人數在增加。
媽媽也支持不住。昏倒在一旁;黃櫨從媽媽的肩頭跌落下來,滑落在一個赤裸屍體上麵,他大聲哭叫,可是無人理睬。
一會兒,爬過來一個中年女人,他看到媽媽的情景,連忙撕開她的衣衫,用雙手壓著她雪白的胸脯,一起一伏。長大後,黃櫨才知道這叫人工呼吸。
漸漸地媽媽有了一點氣息,漸漸地睜開了雙眼……
中年女人問黃櫨:“這是你媽媽嗎?”
黃櫨哭著點點頭。
中年女子抱起她,送到媽媽麵前。
媽媽看著他,淌下了熱淚。
他想用手摸他,但是沒有舉起來的力氣。
中年女子長得又黑又瘦,而且眼睛深陷,高高的齶骨,全身赤裸,胸前有兩隻黑肉袋子,露著兩排明顯的肋骨。
這時,媽媽又開始喘氣,汗水嘩嘩地往下淌,胸脯一起一伏,兩隻雪白的奶子像兩隻白皮球。
中年婦女歎了口氣,“這小日本實在可恨,炸個沒完沒了,哪有頭呀!悶死人了!”他見媽媽的呼吸又開始急促,焦急不安。她望望四周,像個肉牆,水泄不通。她摸了摸媽媽濕透的布褲,於是解開她的腰帶。
黃櫨清楚地記得,那是一根紅腰帶,那一年是媽媽的本命年。
中年婦女抽掉她的腰帶,把媽媽的褲子扒下來,脫到腿彎處,說:這年頭顧不上什麼寒磣了,保命要緊……
黃櫨清楚的記得,媽媽好像還有點意識。中年婦女在剝脫她褲子時,一使勁兒連她穿的紅褲頭也脫下來了。媽媽下意識地伸過一隻手,把紅褲頭往上提了提,但是她太虛弱了,已經虛脫了,那紅褲頭還是沒能遮蓋住媽媽的羞處……
空襲警報解除了。
一些軍人和警察開始搶救危難中的人們和清理屍體。
一具具屍體被抬出了洞口。
黃櫨和媽媽都送進了醫院。
黃櫨12歲上小學六年級時,媽媽仍然帶著他居住在重慶,爸爸已在南京找好了房子,準備接他們母女倆回去。這時日本已經宣布投降,大街上傳來一片歡呼聲和鞭炮聲。
一天晚上,黃櫨被門外一串急促的腳步聲驚醒了,當時媽媽到一個朋友家裏還沒有回來。
黃櫨聽到敲門聲,於是開了門,隻見一個渾身是血的中年男子闖進門。
“小同學,救救我,後麵有壞蛋追我。”
“他們為什麼追你?”
中年男人進了屋,把門撞上。
“小同學,我是為了勞苦大眾打天下的,我遇上了麻煩,能不能在你這裏躲一躲?”
黃櫨點點頭,帶他上了閣樓。
中年男人來到窗前,往下望了望,他從懷裏掏出手槍,緊貼在牆壁上。
“叔叔,你受傷了,我來幫你包紮傷口吧?”黃櫨欲走,被中年男子攔住。
“不用了,小同學,我傷得不重,都是皮肉傷,你到下麵幫我聽聽動靜。”
黃櫨點點頭,下了樓,來到房門前,把耳朵貼在門上,緊緊地諦聽著。
一會兒,有人急促的敲門。
“找誰?”她問。
“抓共黨!快開門!”
還沒等她說話,一個人撞進門來,他們個個凶神惡煞,手裏提著槍,全是便裝。
“小姑娘,有沒有生人進來?”一個頭目模樣的人問。
黃櫨搖搖頭。
另一個人說:“還問他幹什麼,上樓看看。”
一夥人湧上了樓。
黃櫨非常緊張。
那個人又下了樓。
他們又湧到街上。
黃櫨一個人上了樓,隻見樓上空空,那個中年男人不知道逃往何處。
黃櫨下了樓,開了房門,走到街上。
這時,隻見那個中年男人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
他緊張地四下環顧,一瘸一拐朝東邊跑去。
“在那裏,別讓他跑了!”西邊街巷裏湧出那些持槍的人。
“砰,砰……”槍聲響了。
黃櫨看到那個奔跑的中年男人搖晃了幾下,倒下了。
黃櫨內心一驚。
那些人跑到那個中年男人跟前,幾個人俯下身看了看,其中一個說:“他被打死了,他可是共產黨的頭子,一條大魚啊,可惜被我們打死了。”
一輛黑色轎車疾駛而至,車上下來一個身材魁梧、身披大髦的中年男人。
“報告處座,他死了。”一個頭目模樣的人上前對他說。
“死了?”中年男人望了望那個躺在地上的屍身。
黃櫨看到那個中年男人,覺得非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