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易過,倏忽三天,張辮帥所說的限期,已經到了,黎總統再召集文武各員,谘商國是,大家亦不肯作主,惟推到總統一人身上。就中有一個步軍統領江朝宗,甫卸警備副司令的職銜,想乘此出些風頭,竟說解散國會,並非今日創行,尚記得老袁時代麼?總統為保全大局起見,何妨毅然決計,暫撤國會,再作計較。黎總統撚須道:“伍代揆為了副署一事,不便承認,所以稱疾辭職,現有何人肯來擔負呢?”朝宗道:“為國為民,義所難辭,但教總統另簡一人,使他副署,便好解決了。”黎總統委實沒法,隻好商諸各部總長,請他擔任此責。各總長同聲推辭,黎總統仍顧江朝宗道:“看來此事隻好屬君了。”朝宗道:“此事本非朝宗所宜負責,但事已至此,也不能不為總統分憂,朝宗也不遑後顧,就此一幹罷。”畢竟武夫膽大。黎總統也明知不妙,惟除此以外,別無救急的良方,沒奈何把頭微點,待到大眾退出,即命秘書代繕命令,逐條頒發。
第一道是準外交總長伍廷芳,免代理國務總理職;第二道是特任江朝宗暫行代理國務總理;第三道便是解散國會了。略雲:
上年六月,本大總統申令,以憲法之成,專待國會,憲法未定,大本不立,亟應召集國會,速定憲法等因。是本屆國會之召集,專以製憲為要義。前據吉林督軍孟恩遠等呈稱:“日前憲法會議及審議會通過之憲法數條,內有眾議院有不信任國務員之決議時,大總統可免國務員之職,或解散眾議院,惟解散時,須得參議院之同意;又大總統任免國務總理,不必經國務員之副署;又兩院議決案,與法律有同等效力等語,實屬震悚異常。考之各國製憲成例,不應由國會議定,故我國欲得良妥憲法,非從根本改正,實無以善其後。以常事與國會較,固國會重,以國會與國家較,則國家重。今日之國會,既不為國家計,惟有仰懇權宜輕重,毅然獨斷,將參眾兩院即日解散,另行組織,俾議憲之局,得以早日改圖,庶幾共和政體,永得保障”等語。近日全國軍政商學各界,函電絡繹,情詞亦複相同,查參眾兩院,組織憲法會議,時將一載,迄未告成。現在時局艱難,千鈞一發,兩院議員紛紛辭職,以致迭次開會,均不足法定人數,憲法審議之案,欲修正而無從,自非另籌辦法,無以慰國人憲法期成之喁望。本大總統俯順輿情,深維國本,應即準如該督軍等所請,將參眾兩院即日解散,克期另行選舉,以維法治。此次改組國會本旨,原以符速定憲法之成議,並非取消民國立法之機關,邦人君子,鹹喻此意!此令。
這道解散國會的命令,當然由江朝宗副署了。朝宗雖已副署,也恐為此招尤,特通電自解道:
現在時艱孔亟,險象環生,大局岌岌,不可終日,總統為救國安民計,於是有本日國會改選之命令。朝宗仰承知遇,權代總理,誠不忍全國疑謗,集於主座之一身,特為依法副署,藉負完全責任。區區之意,欲以維持大局,保衛京畿,使神州不至分崩,生靈不罹塗炭。一俟正式內閣成立,即行引退。違法之責,所不敢辭。知我罪我,聽諸輿論而已。
發令以後,黎總統長籲短歎,總覺憤懣不安,意欲再明心跡,方可對己對人。小子有詩為證雲:
文人筆舌武夫刀,擾擾中華氣量豪。
一體如何左右袒,枉教元首費憂勞。
欲知黎總統如何自明,試看下回續敘。
段總理免職,首先反抗者為張勳,而後來宣告獨立,乃讓倪嗣衝、張作霖等出頭,豈辮帥之先勇後怯耶?彼蓋故落人後,可以出作調人,而自遂其生平之願望。黎總統急不暇擇,便引為臂助,一心召請,菩薩待人,全出厚道,安知伏魔大將軍反為魔首也。至解散國會一事,伍廷芳不敢副署,因致辭職,獨江朝宗毅然入請,願為效勞,赳赳武夫,膽量固豪,其亦料將來之變幻否耶?而德不勝才之黎總統,則已不堪脅迫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