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始元六年。二月春,建安。
初晨,淡金色陽光自魚肚白的天空灑進窗柩,透過一層層煙雨色帷幔。點點星輝充盈整個寢房;餘下明亮溫暖的光暈……
這時,房中有一清麗婦人對鏡梳妝,纏著牡丹花紋蓮葉枝的昏黃銅鏡,恍恍惚惚倒映出婦人的相貌,隻見這婦人眉似遠山,微微上翹的眼梢似含著慵懶從容。婦人不過年二十芳齡罷了。
“主母,”“該用朝食了。”清脆的聲音離房門越來越近,粉紅色襦裙的少女施禮,笑容可掬,兩頰梨窩若隱若現。
“主母,郎主昨夜自從書房歇下,沒用朝食便去上朝了。”
“哦?”“是嗎?”鄭茵蹙起眉,夫主不用朝食便上朝,要是餓壞肚子可怎生是好啊?離郎都是成家的人了,還如此任性呢……
“嘻嘻”……說不定是夫主想用主母新釀的米酒湯圓了。固不用朝食了吧,梅枝笑嘻嘻打趣道。
“快隨我把米酒湯圓端去書房,待夫主一下朝便可食之。”
鄭茵的夫主徐離乃是天子近臣中書舍人,朝堂上各方勢力都想要拉攏的對象。
鄭茵著寬大素袍,木屐踩上青石板叮咚咚作響,與腰間環佩發出的碰撞聲,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清脆婉轉流長,及腰長發隨晨風飄揚,青絲如瀑如雪。
看門小廝齊齊施禮“夫人”,為鄭茵打開門。
隻見房中堆放整整齊齊的書籍,泛黃的古籍,墨香遠揚。牆上掛著伯牙子期《高山流水》,衣袍翻飛,美酒佳友,何不恣意瀟灑!
這是夫主向往的生活麼,我亦向往啊!她想道。
在書桌中央放著玄色漆金木盒,盒中放著一摞信件。
鄭茵正欲打開,梅枝一個箭步上前,急切道:“主母,這萬萬不可啊,郎主的信件怎可私拆,要是郎主怪罪主母該如何?”
“不會的,我與夫主青梅竹馬二十載,他又怎麼會責怪於我啊!”鄭茵莞爾一笑,真真是媚眼如斯,三月花間桃花笑!如斯美人!
“夫主近些日子對我有點冷冷淡淡的,不複往前的甜蜜。難道是夫主朝堂瑣事繁多,心疲力竭所致?”……那我更該拆開看看,說不定能為夫主分憂啊!
鄭茵心裏雀躍又擔憂……雀躍的是離郎需要我,我是可以幫助夫主的。擔憂的是要是夫主所遇之事甚大,我無法為之分憂解難,這可如何是好啊?鄭茵一邊想一邊把瑩白豐腴的手搓得通紅,時而蹙眉,時而歡顏。真是……罷了,我還是拆開看看,聆聽夫主的煩心事也未曾不可啊!
殊不知,映入眼簾的字卻是讓鄭茵心如死灰……
隻見那信紙……“盈貴主,我心悅你也,不知何時佳人肯一約?鄭氏阿茵家族平庸,父兄母姊皆無,已不足懼矣……卿卿,我欲與你共做那鴛鴦,過上那神仙也不換的生活啊,我快把鄭茵休棄罷了,貴主可應我?一日不見,思之如狂哉!離郎字……”
夫主又與我打鬧罷,……相知二十載,時而俱是鬧笑話,鄭茵隻覺得並無大礙,是夫妻情趣而已,可待拆開一封又一封,鄭茵隻覺得心下駭然……字字珠璣,徐離的情意在字裏行間洶湧而出……
“主母,主母”你無事否?梅枝急急伸手,欲要扶住鄭茵。鄭茵卻覺得一陣天地眩暈,周圍的景物都隨之在翻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