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父親,眉眼鼻唇,全都痛得扭成了一團,就連頭發也都痛得一根根地豎了起來;而他的十根手指呢,則怪異地纏來扭去。一看到她伸出門外一探究竟的臉,父親即刻暴怒地揚起了手,想刮她耳光;但是,不知怎的,手掌還沒有蓋到她臉上來,便頹然放下,她的臉頰,僅僅感受到了一陣掌風而已。
鄰居以責怪的口氣對她說道:“你太不小心了,你父親的手剛才扶在門框上,你看也不看,就把門大力關上……”
啊,原來她幾乎把爸爸的手指夾斷!她偷眼瞅父親,他鐵青著臉搓手指,沒有看她。十指連心,父親此刻劇烈的痛楚,她當然知道;但是,當時的她,畢竟隻是一個9歲的小孩,她所關心和害怕的,是父親到底會不會再揚起手來打自己。
父親終於沒有打她。當天晚上,父親五根手指腫得很大,母親在廚房裏為他塗抹藥油。她無意中聽到父親對母親說道:“我實在痛得極慘,原想狠狠打她一個耳光,但是,轉念一想,我是自己把手放在夾縫處的,錯誤在我,憑什麼打她!”
一記清脆的耳光
機場客人挺多,運氣不錯,又有人攔車。阿偉偷偷地端詳了這位小姐,不是美,但五官分明;兩排長睫像圍著湖澤的小叢林;弧形分明的雙唇,很有個性地緊抿著。她斜倚在後座,似乎很累很累。
阿偉比平日更專心地開起車來。說也奇怪,忍不住從反射鏡中多看她幾眼,但阿偉不能看得太勤,免得讓她誤會自己心懷不軌。車行一半,阿偉在鏡中,忽然看到她潸潸淚下,就像一枝帶雨梨花,惹得他有說不出來的憐愛。“探病嗎?小姐。”本不應該向乘客多舌的。“……”拭幹了淚水,她輕輕地點頭。
“病情如何?”阿偉馬上想到:該死!問這幹嗎?開幾年車,最痛恨的就是一上車嘰喳不停的乘客。
今天自己中了什麼邪?搭個什麼訕?萬一……
“彌留。”沉重地吐出這兩個字,她像決堤的洪水,哭得淒淒切切,叫人好不心疼。
阿偉見過彌留的病人,和死人隻差一口氣。她一定急著見這個親人,慢一步說不定天人永隔。於是,阿偉加足馬力,闖了一個紅燈又一個紅燈,甘冒被警察罰款的危險,他想幫她一點忙。“嘎——”醫院到了。急踩了刹車,油然而生的英雄感,使阿偉無限驕傲。好啦!現在就等著她謝意的眼光……誰知,“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響自阿偉的左頰。她原本姣好的臉孔,一陣青一陣綠地扭曲成一團,從牙縫中恨恨地擠出:“都是你們這些沒道德的司機,專搶紅燈,否則我先生也不會被撞得奄奄一息,躺在醫院裏!”她像丟垃圾一樣扔了兩百塊在阿偉臉上……哭鬧的男孩和他的父親馬克在紐約地鐵搭車的時候,有一個小男孩在車廂裏又哭又鬧,而看起來像爸爸的男人,卻坐在原處紋絲不動。大家對這個現象非常反感,但都敢怒不敢言。馬克挺身而出質問那個男人:“你沒看到你的孩子這麼吵鬧嗎?你應該管管他啊!”
男人這才回過神來:“對不起!我這孩子的媽媽兩個鍾頭前在醫院過世,我正在想以後要怎麼辦?所以……真的對不起!”馬克突然間好後悔自己的殘忍。
一張很好的唱片
卡姆和弗雷德幾乎沒有什麼共同點,可不知為什麼他們卻是好朋友,也許是他那雙靈巧的手吸引了卡姆。弗雷德善於製作各種東西,他製成的每一樣傑作都是那樣完美逼真,有時真讓卡姆嫉妒。
比如,要是有人打碎了一隻花瓶,碎得一塌糊塗,弗雷德卻能把它重新拚粘起來,甚至連專家也看不出什麼破綻。
卡姆屬於那種好高騖遠,誌大才疏而異常懶散的人。工作之餘,唯一感興趣的是欣賞一段古典音樂,他收集了一大堆唱片。整天從早到晚,他都在想快點回家,聽一曲交響樂或協奏曲。
卡姆也試圖使弗雷德對音樂感興趣。當卡姆激情大發的時候,能夠滔滔不絕地講上幾個小時,大談音樂之美。而弗雷德卻聚精會神地凝視著壁爐上的那隻黑色猴子雕像。卡姆懷疑他什麼也沒聽進去。弗雷德說:“我真希望哪一天也能製成那樣一件工藝品。”
一個星期六下午,卡姆比往常回家得早。逃離辦公室圓家是他的一大愛好,這是他唯一動作利索的時候。
這天卡姆更是超出以往的速度,因為他剮買到一張新唱片,是舒曼的鋼琴協奏曲。卡姆簡直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