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罷,諸犯俱押去召保。趙成發下獄中,當晚即討過病狀。
可憐做了一世惡人,到此身死牢獄,妻妾盡歸他人。這才是:善惡到頭終有報,隻爭來早與來遲。
且說王從事,退入私衙,將前項事說與喬氏。喬氏得報了宿昔冤仇,心滿意足,合掌謝天。這隻金簪,教庫上繳進,另造一隻存庫。臨安百姓,隻道斷明了一樁公事,怎知其中緣故,知縣原為著自己。那時無不稱頌錢塘王知縣,因賭博小事,審出教唆之人,除了個積惡,名聲大振。三年滿任,升紹興府通判。又以卓異,升嘉興府太守。到任年餘,喬氏夫人,力勸致仕,歸汴梁祖業。王從事依允,即日申文上司,引病乞休,各衙門批詳準允。收拾起程,船到蘇州,想起王知縣恩德,泊船閶門,訪問王知縣居處,住在靈岩山剪香涇。王從事備下禮物,放船到瀆村停泊,同喬氏各乘一肩小轎,直到剪香涇來。先差人投遞名帖,王知縣即時出門迎接。原來王知縣,因還妾一事,陰德感天,夫人年已五十以外,卻生下一子,取名德興。此時已有七歲,讀書甚是聰明。當下在門首迎接,王從古見有兩乘小轎,便問:"為何有兩乘轎子?"跟隨的啟道:"太守夫人,一同在此。"王知縣心上不安,傳話說:"我與太守公是故人,方好相接,夫人那有相見之禮?"跟隨的隻道王知縣不肯與故人夫人相見,實不知其中卻有一個緣故,為此喬氏隨轉轎歸船。
王從事與王知縣,留連兩日而別。一路無話,直至汴梁。
是時天下平靜,從事在汴梁城中,覓了小小一所居第,一座花園,與喬氏日夕徜徉其間。喬氏終身無子,從事乃立從堂兄弟之子為嗣,取名靈複,暗藏螟蛉之義。王從事居家數年而故,喬氏亦守寡十五年才終。臨終時分付靈複道:"我少年得罪你父親,我死之後,不得與你父親合葬。父親之柩,該葬祖墓,我的棺木,另埋一處。"靈複暗道:"我父親生前與母親極為恩愛,何故說得罪兩字。"欲待再問,喬氏早已瞑目而去。靈複隻道一時亂命,那裏曉得從前這些緣故。喬氏當日在趙成家,夢見團魚說話,後來若不煮團魚與王教授吃。怎得教授見鞍思馬,吐真情與王知縣。所謂"殺我也早,燒我也早",在夢驗矣。若當時這簪子不被趙成妻子搶去,後來怎報得這趙成劫搶之仇,所謂"尋得著也好,尋不著也好",其夢又驗。當時嫁了王從事,卻被趙成拐去,所謂"這個王也不了"。後來又得王知縣送還從事,所謂"那個王也不了",團魚一夢,無不奇驗。後人單作一詩,讚王知縣不好色忘義,就成了王從事夫妻重合,編出一段美談。詩雲:見色如何不動情,可憐美少遇強人。
五年月色西安縣,滿樹桃花客館春。
墨跡可知新翰墨,烹魚乃信舊調人。
若非仗義王從古,完璧如何返趙君。
後人又因王知縣夫人五旬外生下德興兒子,後日得中進士,接紹書香,方見王知縣陰德之報,作一絕句讚之。詩雲:當年娶妾為寧馨,妾去桃花又幾春。
不是廣文緣不斷,為教陰德顯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