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天緣有在毋煩卜,人事無愆不用疑。
且說王原,資質既美,更兼白秀才訓導有方,一麵教他誦讀,一麵就與他粗粗裏講些書義。此際還認做書館中功課,尚不著意。到了十三四歲,學做文字,那時便留心學問。一日講到子遊問孝、子夏問孝,乃問先生道:"子遊、子夏,是孔門高弟,列在四科。難道不曉得孝字的文理,卻又問於夫子?"先生道:"孝者,人生百行之本,人人曉得,卻人人行不得。何以見之?假如孝經上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乃有等庸愚之輩,不以父母遺體為重。嗜酒亡為,好勇鬥狠,或至忘身喪命,這是無賴之徒,不足為孝。又有一等,貪財好色,但知顧戀妻子,反把父母落後,這也不足為孝。又有一等,日常奉養,雖則有酒有肉,隻當做應答故事,心上全無一毫恭敬之意,故譬諸犬馬,皆能有養,這也不足為孝。所以子遊回這一端孝字。又有一等,飲食盡能供奉,心上也知恭敬,或小有他事關心,便露出幾分不和順的顏色,這也不足為孝。子夏所以問這一端孝字。又有一等,貪戀權位,不顧父母,生不能養,死不能葬,如吳起母死不奔喪之類,這也不足為孝。還有一等,早年家計貧薄,菽水藜藿,猶或不周,雖欲厚養,力不從心。及至後來一旦富貴,食則珍羞羅列,衣則玉帛贏餘,然而父母已喪,不能得享一絲一臠。所以說樹欲靜而風不寧,子欲養而親不在。故昔皋魚有感,至於自刎。孝之一字,其道甚大,如何解說得盡。"王原聽見先生講解孝字許多道理,心中體會一番,默然感悟,想道:"我今已一十四歲,吃飯也知饑飽,著衣也知寒暖。如何生身之父,尚未識麵?母親雖言因避役他方,也不曾說個詳細。如今久不還家,未知是生是死,沒個著落。我為子的於心何安?且我今讀書,終日講論著孝弟忠信。怎的一個父親,卻生不識其麵,死不知其處,與那母死不奔喪的吳起何異?還讀甚麼書,講甚麼孝?那日記故事上,載漢時朱壽昌棄官尋母,誓不見母不複還,卒得其母而歸。難道朱壽昌便尋得母,我王原卻尋不得父。須向母親問個明白,拚得窮遍天南地北,異域殊方,務要尋取回來,稍盡我為子的一點念頭。"定了主意,也不與先生說知,急忙還家。張氏見他踉踉蹌蹌的歸來,麵帶不樂之色,忙問道:"你為何這般光景,莫非與那個學生合氣嗎?"王原道:"兒子奉著母親言語,怎敢與人爭論。隻為想著父親久不還家,不知當時的實為甚緣故出去,特回來請問母親,說個明白。"張氏道:"我的兒,向來因你年幼,不曾與你細說。你爹隻為有這個祖遺幾畝田地,報充裏役,輪當經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