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呢?”我叫著女友的名字。
“綿綿是誰呀?”女孩問。
“哦,我是不是昏過去了?”
“是呀!你已經睡了十六個小時了,現在是下午五點。”女孩說。
我立即回憶起昨晚在這裏發生的一切事情,這女孩好像並沒有什麼嚴重的症候,而且臉色紅潤,光彩照人,我確認不是綿綿,又歪著腦袋睡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一家人站在病床前,一言不發麵麵相覷,她的同學竟然伸手摸我的額頭,我真想把她的豬手打斷。實際上我根本不能動,全身像綁緊了繩子,動一下都會喘大半天的氣,我悲觀地認為自己就像丟在地上被曝曬的幼苗,沒多少活下去的幾率了。
“我死定了,是不是?”我問。
屋子裏的人都板著臉,似乎他們壓根就不知道我在說些什麼。
女孩終於說:“是啊,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我把頭偏了過去,閉上雙眼,等待閻王爺的召令,明白自己的時光已不多了,就像日薄西山夜幕降臨,黑暗不久將會緩緩覆蓋而下。
“醫生!”女孩叫道,她似乎口齒噙香,使我感到她的話語沁人心脾,“如果你乖乖聽話,你可以活到明天中午。”
“明天中午——你要我怎麼辦?”
女孩,把一顆藥丸(是安眠藥還是止痛片?)塞進了我的嘴巴,我想立即吐掉,她迅速地用手蒙住了我的嘴,隨後給我灌了一杯水。
昏昏沉沉地躺著,不知什麼時候我手機嘟地響了一下,來了一條短信,女孩走過來將手機拿到眼前示意我查看,我沒睜開眼,她便念給我聽:幾天了,什麼時候才回來呀?想你,綿綿!
幾乎是現在我才想起綿綿,原來她安然無恙,這很好,我要立即回去,太高興了,我拚命掙紮了一下,結果一下子跌在地板上,女孩並不驚慌,也不過來扶我,我就自己站了起來,還在地板上轉了個圈,證實一下。我的天,我啥病都沒有,隻是背有點兒疼——分明是睡的時間太久了。我馬上去院子看我的車,居然好好地停在那裏,在月亮的照射下反著耀眼的光呢。
“昨晚你是不是跑到馬路上去了?”
“昨晚?”我想起來了,我當時是去找車子,結果氣昏在馬路上了。
“你可能是跑到後麵的院子去看沒有車,以為被人偷了,是不是?其實你自己停在前麵院子桃樹下的嘛,你這人,記憶真差勁,”女孩是埋怨的口吻,但聽起來很舒服,“你腦子會不會是哪條神經搭錯了……”
“什麼意思?”我問。
“我隻不過患了失眠症,有點兒發燒,昨晚我生日,睡不著,打個電話玩玩,沒想到一打通你就問是不是愛情上出了什麼問題,而且你還說你女友綿綿在旁邊說話不方便,我就順水推舟答了幾個是,先以為你開玩笑,沒想到你真來了……”
“不是相思病嗎?你……”我隻想馬上甩她一個巴掌,她的家人卻圍了上來,看樣子如果我敢動她一下,肯定得把我吊起來毒打一頓。
我若無其事地微微一笑,也掩飾自己的軟弱,穿出他們的包圍,徑直朝我的車走去,我想是離開的時候了。
忽然有很多人圍了上來,女孩在最前麵,她的父親先擋住了車門,所有的人都瞪著眼逼視著我。
“是我女兒治好了你的病……難道你想這樣甩手就走!”這是她父親說的第一句也是最後一句話,一針見血戳穿了我的虛偽嘴臉。
那條短信是女孩發給我的,是病人救了我,這是他們不放我走的原因。
我風華正茂,而且相當富有,並未欠債,我花了很多錢做廣告,建設我的愛情診所,尋找愛情病人。與其說是為人治病,不如說是對這種愛情病瘋狂的崇拜,以致使我神經錯亂,隻有親近病人,我才得到片時的寧靜。“拿去吧!”我砸了一遝錢給她。
駕著欲望之車而來,又開同一輛車回去嗎?思想的矛盾使我進退兩難,無法選擇和掌握自己的命運,我,一個愛情醫生,職業使我變得越來越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向往著非現實的人間真愛,踏著塵世的土地如履薄冰,連對自己已擁有的一切也毫無掌控感,車在那兒,我不知道它是哪一個樂觀自信的小子的。
在地上跺了一腳,我要走了,去真正有愛情病人的地方,隻有他們才會重視我的胡言亂語,隻有他們才會拯救我,拯救世間所有的人。我看著電話,等待另一次夜間到來的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