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心亂,不如一醉(1 / 2)

第二天一早,仍是被鬧好的鈴聲吵醒。他摸黑找到手機,略有些困難地張開眼,一看,六點半了。於是忍著頭重腳輕和咳嗽連連的不適,他搖搖晃晃地起了床,胡亂刷牙洗臉一番就下了樓。

短短一段路,他還是險險地與兩輛車子貼著擦過,略凝了凝神,他肯定自己是發燒了。也是,昨晚在外灘自虐般吹了大半夜的冷風,不感冒才有鬼了。將車停在廣電大廈下麵,他點了一支煙,眼神牢牢鎖向入口處。

不消幾分鍾,顧子瑜就從一輛出租車上跳下,然後一路飛奔而來。沈司墨貪婪地看著她的身影由遠及近,匆匆路過,又即將消失。正在進門前的那一瞬間,她似有心靈感應一般,迅速轉身回望了一眼,剛好就是他所在的方向。沈司墨一驚,身體立刻向下滑了幾寸。但也隻是那麼一瞬間,她已經轉過頭進去了。沈司墨不覺彎起嘴角。她一定又是起晚了,來不及帶上隱形眼鏡就出了門。

其實,她是戴了的,所以那匆匆一回眸,她是看見了黑色寶馬車裏那人的容顏。那張刻骨銘心,就算失憶也不可能忘記的臉。兩個小時的節目,顧子瑜明顯心不在焉,幾次無緣無故停下來,或是明明報了《迷宮》,卻放了一首《再見二丁目》。這樣的失常聽在沈司墨耳裏,卻是以為她未睡醒。不過說起來,他也該回去補個眠了,順便買盒藥吃吃,他可不願晚點被阿南那小子笑話。

下了節目,顧子瑜反常地待在辦公桌,不言不語,麵無表情。相熟的幾個同事招呼她去吃早飯,她也婉言推拒。他,還在樓下嗎?現在這樣的狀況,他還想怎樣呢?見了麵又能如何,他已是別人的夫,她也再不是他的誰。陳子昂可登幽州台或歌或泣,可她不能。這是她親手選擇的路,再難過,她也要堅持走下去。

想起兒時舊事,那時候院裏半大的一群孩子常聚在一起玩,推推搡搡,磕磕碰碰總有時。若是別人將她推倒,即使隻是磕破一層皮,她也要哇哇大哭不止,直到那人拿出幾倍幾十倍的代價來換,她方肯作罷。但若是自己玩耍的時候不小心磕了一個大窟窿,任血汩汩往外冒,她就是咬緊牙不哭。很小的時候,她已經曉得得理就不能饒人,同時也明白,要為自己犯下的錯買單。

一直在辦公室宅到下午,心神恍惚地連王力宏的訪問都不記得,直到同事咋咋呼呼地跑來提醒她可以去端茶送水,她才愣愣回了神。但是實在提不起勁啊,於是便宜了別的花癡女。渾渾噩噩地錯過了三餐,隻顧著在電腦前坐著,反反複複地聽鍾愛的歌。直到六點檔的主持人路過她辦公桌,驚呼太陽從西邊出來,顧子瑜居然把與偶像親密接觸的機會拱手讓人,她才猛然驚覺一天過去了,而那個人,終於還是成功攪亂了她的生活。為什麼,時至今日她的心情還要受他掌控?她不甘心!

顧子瑜是個晴朗的人,想要的生活也求晴朗無比。可是為什麼,現實總教她無奈,失望呢。為什麼她不過是小小的心願,命運也不願成全呢?像一出錯綜複雜的折子戲,在每個自以為安寧的瞬間又突生波瀾,顛覆平靜,於是,一切又開始混亂。

混亂的時候,她選擇開一瓶伏特加,倒滿一杯,不慘任何東西,一飲而盡。伏特加,來自俄羅斯的酒,非常烈且甘醇,滑過喉管的時候有一瞬而逝的凜冽,隨即額頭的青筋開始突突地跳,那是一種一劍穿喉,鮮血直流般的暢快淋漓。

她是崇尚微醺主義的人,一向都是,但此刻,她又會覺得,不醉,酒就沒有意義。如果就這麼醉過去,不再醒,多好。可是沒有,她仍然可悲地清醒著。

沒有真誠地醉過,是一種悲哀。因為放不下,放不開,因為對生活存了芥蒂,對人存了防備,其實沒必要,完全可以和生活一笑泯恩仇啊。生活上,顧子瑜素來豁達,可是感情呢?沒醉過,跟沒愛過,都是恥辱。於是,她真的生出一種想大醉一場的衝動。

近來相熟的調酒師過來,一把奪去了她的酒杯。顧子瑜醉眼惺忪地抬頭,眼神明明含有期待,但很快又黯淡下去。“Tracy,別鬧。我的酒量你還不放心麼?”

“Lazy。”這是她的英文名。麵容黝黑帥氣,頗有古天樂調調的調酒師Tracy,明明陽光俊朗,此刻臉上卻盡是不合時宜的滄桑。“恰恰相反,我不放心的就是你這千杯不醉。”

顧子瑜再次抬頭。“Tracy,少演滄桑,你不是真的古仔,更演不來楊過。下了班早點滾回去,明天不用上課?”Tracy是上戲的學生,才大一,追求新鮮刺激的年紀。顧子瑜想起自己的18歲了,那時,正是和沈司墨初遇的時候啊。好懷念,那段簡單明亮,坦率輕快的時光。“你說,天上明明還有太陽和星星,古今中外的文人墨客卻為何要獨獨偏愛月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