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戀的心痛,幾乎將她完全擊倒了,她整整一周閉門不出。午後三點,攬鏡自照,那憔悴的麵容不堪入目,她哀憐地長歎一聲,來到陽台上,將目光投向嘈雜的窗外。
臨街的一個賣日雜的小攤床前,一位五六十歲的老太婆,正在烈日下搖著蒲扇,照料著並不興隆的生意。這時,一個老頭蹬著一輛三輪車來到小攤前。
老頭嗓門很大地喊著: “老婆,快給我弄點兒涼開水,熱死了。”
老太婆邊拿了毛巾給老頭擦著滿頭大汗,邊嗔怪他:“死鬼,看你身上濕得跟水洗的似的,叫你待會兒涼快涼快再出去,你偏不。”
老頭咕咚咕咚地喝下一大碗白開水,用袖子一抹嘴:“老婆,再來一碗。”
老太婆又倒了一碗水,語氣裏滿是心疼道:“慢點兒,看你像頭牛似的,跟年輕時一個樣。”
老頭樂嗬嗬地:“是啊,我還跟年輕時一樣能吃能喝,你還跟年輕時一樣漂亮。”
老太婆有些害羞地拍了老頭一下,一副很幸福的樣子:“就你嘴巴甜,讓我跟著你受苦也心甘情願。”
老頭又喝了一碗白開水,一臉愜意道:“那是我的命好啊,找了一個好老婆,其實你心裏美著呢,是不是?因為我到現在還是那麼愛你。”
“行了行了,別貧嘴了,跟年輕人似的愛呀愛呀的,也不怕人家笑話?”老太婆環顧了一下四周,並沒有顧客過來。
“剛才我送貨掙了二十塊錢,今天我們早點收攤回去歇息吧。”老頭說著,便開始收拾東西。
很快,東西都裝到三輪車上了,老頭像一個將軍似的一揮手:“老婆,請上車吧。”
老太婆遲疑了一下,老頭看出了她的心思,忙把她攙上車:“老婆,你隻管坐好了,我剛才喝了三大碗水,動力十足著呢。”
望著那一對漸漸遠去的幸福的老夫婦,她的眼裏盈滿了羨慕。
原來,愈久彌深的愛情,就閃爍在那樸素的一擦、一飲、一嗔、一攙之中,飄散於那些精美的詩篇之外,散落於那些常常被人們淡忘的簡單生活裏……
是的,愛情的濃度,與那些海誓山盟、那些釅釅的咖啡無關,在兩顆真誠相愛的心靈麵前,一碗普普通通白開水,就是滋潤愛情的最濃、最醇的佳釀。
魚在鍋裏幸福地遊
1
又是退稿。
她落寞地撕著冷冰的退稿箋,連同那些不曾寄出的詩稿,輕輕地一揚,如雪的紙屑撒落一身,一串繽紛的詩歌夢幻也一同撒落。
她決計不再寫詩了,不再讓那些漂亮的文字折磨自己了。她要低下浪漫的頭,像其他女孩那樣開始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雖然已是大三,但她知道――愛情就在不遠的路上等著她,隻要她肯走過去。
“怎麼一個人在這裏沉思呢?又在醞釀美麗的愛情詩篇啊?”細高得讓女孩都嫉妒的郭凱不知何時走到了麵前。
“我在葬詩呢。”嘴裏歎歎息著,心裏卻難以割舍。
“學林妹妹嗎?你這個‘美人魚’為誰葬詩呢?”他追問。因為她名叫於妍,生得比較能吸引眼球,男生們便當麵背後地叫她‘美人魚’。
“還不知道呢,我現在是一條孤獨又可憐的小魚。”她故作傷感,其實他不知道,她的心此刻正湧向一片絢麗的玫瑰海。
“那你就跳到我的鍋裏來吧,我正以一鍋的清水等待一條美麗的魚呢。”郭凱在此套改了一句特殊的愛情表白。記得那天的《散文閱讀與寫作》公選課上,他將那篇題為《一潭清水等待一條魚》的美文推薦給大家時,他借題發揮,說他姓郭,願意以一鍋不斷更新的清水,等待自己夢中的那條小魚。記得當時便有同學起哄道:“那條小魚好幸福啊!”
他一臉陽光一樣的真誠:“那是啊,我要讓那條小魚在我的鍋裏幸福地遊啊遊。”
她覺得他那個清純的比喻很有意思,後來曾逗他:“有美麗的小魚跳進你的鍋裏嗎?”
“還沒有,也不知道那條小魚怎麼那麼傻,現在還在那裏東張西望什麼。”望著她調皮的眼睛,他倒是一副信心在握的樣子。
“我要是那條小魚啊,也不會傻乎乎地跳進去的。”她一臉的壞笑。
“為什麼?”他像猛地挨了一棍,目光直直地盯著她。
“人家怕被你煮了呀!”她輕點他的腦門。
“怎麼會呢?我隻會寵愛地看著她在裏麵快活,怎麼會煮了她呢?要不,你跳進來試試!”他的眼裏閃出她能夠讀懂的期盼。
“抱歉,我這條小醜魚現在正準備去大海裏遊一圈呢。”哦,她必須趕緊撤退了,他還不知道,新聞係的衛小寶那接連不斷的玫瑰,已觸動了她的芳心。
“大海裏有鯊魚的。”他不無擔心道。
“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多多保重的。”那一刻,她發現自己還是蠻喜歡他的,但喜歡並不等於愛,喜歡隻是通向愛的橋梁,正像一首詩中寫的那樣。
2
坦率地說,衛小寶生得英俊,風度翩翩,並且很會討女孩歡心,加之他家境十分優越。她雖然不是物質至上的愛情追求者,但她願意魚與熊掌兼得,物質與精神,一個都不少。在一番矜持過後,她欣然地接受了衛小寶的玫瑰之約。
那天,去食堂的路上,她看到郭凱那副沒精打彩的樣子,不禁關切地問道:“怎麼突然變成一位憂鬱詩人了?”
“失戀了!”他滿臉的痛苦。
“哪條魚這麼快跳進去又跳出來了?”她驚訝。
“我倒是希望她能跳進去,那樣,我會想方設法不讓她跳出去,可是……”從他那不加掩飾的眼神裏,她恍然感覺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
她想安慰他,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語言,隻是告訴他――他想象的那條魚也許並非他想的那樣好。
那天晚上,她一個人呆在宿舍裏,翻開那本藍封皮的日記,讀著上麵兩首單純的小詩,初入大學時與郭凱談詩論文的許多情節不邀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