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風情種皇帝探幽監 廢後妃可憐成人胔(2 / 3)

登白蘋兮騁望,

與佳期兮夕張;

鳥何萃兮蘋中,

罾何為兮木上!

沅有茝澧有蘭,

思公子兮未敢言。

……

李治聽出來,這是王皇後的悲哭之聲,他激動地撲向小窟窿門洞,向裏麵叫喊道:

“皇後、淑妃,你們在哪兒?”

過了好一陣,聽到有慢慢吞吞悉悉索索的的腳步聲,拖拽著沉重的鐵枷走了過來,送出淒淒慘慘有氣無力的話語:

“妾等已經失寵,打入冷宮,不想皇上還叫妾的尊稱。皇上,求您顧念夫妻一場,把妾身放出去吧!”

“放出去吧!讓我們重見日月,我們出去終生念佛,為皇上求福求壽,就把這個地方改名回心院吧!求您了……”

王氏、肖氏的哀求,令李治心碎。他哀痛地道:

“不要難過,朕一定會想辦法放你們出去的。”

皇帝身邊隻有大太監何如、侍衛張順,他做夢也想不到,武後早在他身邊布滿眼線,皇帝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武則天從娘家回到宮中,聽眼線報告說,皇帝去冷宮看望了廢後王氏、肖氏,她當即氣得七竅生煙,醋火衝天。想不到皇帝舊情未斷,還在懷念那兩個該死的臭女人。她也不聲張,不找皇帝撒潑放賴。當晚,待皇帝來她寢宮寵幸,她溫言軟語,立即上床,拿出她玩弄男人的手段,把李治弄得麵團一般歡暢快活以後,突然先發製人地問道:

“皇上,聽說您今天去看望了那兩個騷貨?”

“沒有,沒有。”皇帝趕緊否認。

“那麼,沒去就好。”她也不再追問。

自然,李治這個膽小卑怯的男人,縱然身為皇帝,也不敢在武後跟前再提出釋放王氏、肖氏的主張了。

第二天,仍然是大雪紛飛,仍然是一個陰沉灰暗的日子,武後領著兩個身高體壯的貼身宮女,氣勢洶洶來到冷宮。她命看守的奴婢打開緊鎖的大門,朝黑暗的禁宮走了進去。隻見王氏和肖氏雙手抱胸跪坐在窗前。

她們仿佛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耳朵聽,在感受雪花落地潤物的無聲──她們的眼睛在黑暗中失聰了。不可捉摸的雪粒的沙沙聲、北風的嗚嗚聲,幻化出纖細的絲竹琴瑟的鳴湊曲,進而演變成編鍾銅磬大呂鼓樂的合奏。黑紗漫天似夜色如磐。一忽兒黑暗退盡,旭日淩空,百鳥啁啾,泉水叮咚,在皇宮,她們歌喉婉轉;在曲江池,好們載歌載舞,輕盈婆娑,她們都夢見第一次與皇帝承歡的情景……

武後在兩個女人後麵站了一頃兒,兩個女人似乎已經凍麻木了,全無覺察。武後這才在一草墊上坐下,開口說話:

“王氏、肖氏,好姐妹……我是皇後,我看你們來了。我讓宮女給你們倆送來了一些好吃的,都是你們平常喜歡吃的東西。哎,這暖閣怎麼不燒暖一點?怎麼這樣涼颼颼的……王氏、肖氏,”她伸出手握住她們的手,“你們不冷嗎?”

“我不冷,是你的心冷了!”王皇後顫聲說道,“武後,不是嗎?你的手像蛇一樣冰冷,你的心在發抖,是不是?武後,你天天守候在皇帝身邊,可是你像個討米叫化從來就沒有得到過皇帝真正的愛。你天天算計皇上身邊的女人,你滿腔妒火……我被你蒙蔽聖上廢黜了尊位,我比你幸運,因為我曾經得到過皇上的真愛。十餘年了,雖然失去了,但我畢竟得到過,而你沒有得到,永遠得不到……因為你一直在算計她人,嫉妒同性,你永遠不得安寧!我失掉的是尊位,你失掉的是人性和血淋淋的心。你沒有心肝了,你像蛇,像所有冷血動物,你的心是冰塊,你的手像死蛇的僵屍……”

武後猛地縮回手,想發怒,又抑製下來故作姿態地道:

“王氏、肖氏,你們怎麼罵我都不怪罪你們,誰叫皇上一時動怒全都廢黜了你們呢?女人失去男人,何況是皇帝寵愛,就等於死了沒埋,就等於進了棺材……我是可憐你們才冒著風雪來看你們啊。哎,你們倆怎麼抖得這樣厲害?是穿得太少?還是因為你們的心早死了,成了一具僵屍……”

“是的,我是一具僵屍,死了沒埋,”肖氏顫栗不止,“我是進了棺材……”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

肖氏像發瘧疾般哆嗦地喊:

“我冷……我冷呀……”

武後忽地換了一副麵孔,脫下自己的裘皮大衣披在肖氏身上,悲天憐人地說道:

“你的心死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肖氏緩緩站了起來,突然轉過身怒目圓睜地大喊道:

“武後,你這個妖孽!願來世上天生我為貓,阿武為鼠,我要生生地扼住你的喉管……”

“你要做貓?”武後麵對王氏、肖氏縱聲大笑,“可惜你做不成了!哈哈,你做不成了!我要你欲死不能,生不如死!來,給老娘往死裏打!”

兩個高大的為虎作倀的宮女,揮起鞭子朝王皇後、肖淑妃披頭蓋腦狠抽下去,武後站在一旁數數。總共各打了一百下,叫喊呻吟聲都沒有了,武則天才命宮女停下來。然後,將兩人手足割下,將兩臂兩腿反捆在身後,扔進兩隻半人高的酒甕裏。

武後在一旁得意洋洋地道:

“這下,你們兩個小淫婦,該如醉如癡骨軟筋酥了吧!”

“娘娘,她們成了人胔……”一個女劊子手說。

“人胔?哈哈,就是人胔!”

幾天以後,可憐的王皇後、肖淑妃在酒甕裏死了,守護的婢女前來稟報皇帝。李治一聽難過得低下了頭,為自己沒有及早將她們放出冷宮而感到內疚。

坐在一旁的武後明知故問地道:

“怎麼死的?”

“她們死在酒甕裏。”婢女回答。

“噢,做了醉死鬼?如醉如癡,到底是風流蕩婦。你們去把她們像狗一樣埋了!”

“是,娘娘。”

婢女剛要退下去,突然從帷幕後麵鑽出來一隻白花貓,朝武則天叫了幾聲:

“咪嗚……咪嗚……”

武則天神經質地蹦跳起來大叫:

“快殺了它!殺了它……”

皇帝見皇後突然像發了瘋一樣,如此莫名其妙地害怕貓,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厭惡之情。加之,他仍然可憐剛死去的王氏、肖氏,默默無言地走開了。

從此,皇宮中不準喂貓。

剩下的事情,武後讓許敬宗去辦。依法論處,被武則天謀殺的王皇後、肖淑妃,詔示天下均犯叛逆之罪。王、肖兩家相關親屬,全族流放百粵之地。王皇後之父魏國公仁佑已故,但尚遺子嗣,襲有官爵,一律削爵免官。許敬宗為討武後歡心,還向皇帝呈奏表,欲將魏國公墳墓掘開,開棺戮屍,皇帝頗覺厭惡,對那份奏表置之不理,沒有采納。

武後除掉了王皇後、肖淑妃兩個絆腳石,猶不解氣,尋又改王氏姓為蟒氏,肖氏姓為梟氏,使王、肖二姓子孫永蒙恥辱。但事情做得太絕太慘,仿佛冥冥中上天對她懲罰,武後開始夜難安眠,即使跟皇帝同床共寢,侍駕承幸,她閉上眼睛,便見王、肖為祟,披發瀝血如死時的慘相,使她毛骨悚然,經常在睡夢中驚醒,大喊大叫。弄得皇帝也不願常來寵幸她了。

則天皇後於是搬出承乾殿,入居武德殿。換了一處宮室,情況並未好轉。慢慢的,就是大白天,精神稍有恍惚,便見王皇後、肖淑妃兩個鬼影在殿中徘徊不去。有時臉上鮮血滴落,披頭散發如一堆亂麻,飄飄拂拂搖搖晃晃朝她走了過來。快到跟前,定神一看,又無影無蹤。

精神折磨,並未使武後忘記立儲大事。她還是讓許敬宗出麵,在朝會上向皇帝奏陳說:

“永徽爰始,國本未生,權引慧星,越升明兩。近者元妃載誕,正胤降神,重光日融,爝暉宜息。安可反植枝幹,久易位於天庭,倒襲裳衣,使違方於震位!又,父子之際,人所難言,事或犯鱗,必要嚴憲,煎膏染鼎,臣亦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