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皇帝詔吐穀渾複國,以慕容順為西平郡王、麹故呂烏甘豆為可汗。擔心慕容順尚未服眾,仍命李大亮將精兵數千,駐紮在吐穀渾為其聲援後應。
六月初,群臣再次請皇帝聽政,李世民這次答應了,但朝廷細務仍委太子承乾決斷。其實太子承乾也有他的長處,他從小愛打打殺殺,喜歡結交胡人,演練胡兵戰術,所以對跟胡人打仗,他有興趣,也有一定的本能和經驗。經過了這次吐穀渾之役,事實證明太子承乾在關鍵時候還是頗能聽斷。從此以後,皇帝比較放手,每次出行巡幸,皆令太子居長安監國守政。
秋七月,太上皇靈柩移厝太廟。
太上皇的安葬迫在眉睫,李世民詔示群臣:“山陵依漢長陵故事,務存隆厚。”
上皇在世時並未營陵,期限如此緊迫,陵寢要修得過於崇隆是不可能的。秘書監虞世南上疏奏道:
聖人薄葬其親,非不孝也,深思遠慮,以厚葬適足為親之
累,故不宜為。昔張釋之言:‘ 使其中有可欲,雖錮南山猶有
隙。’劉向言:‘死者無終極而國家有廢興,釋之言,為無窮計
也。’其言深切,誠合至理。伏惟陛下聖德度越唐、虞,而 厚
葬其親乃以秦漢為法,臣竊以為陛下不取。雖複不藏金玉,後
世但見丘壟如此其大,安知其中無金玉呀!且今釋服已依霸陵
,而丘壟之製獨依長陵,恐非所宜。伏願依《白虎通》為三仞
之墳,器物製度,率皆節損,仍刻石立之陵旁,別書一通,藏
之宗廟,用為子孫永久之法。
虞世南的奏疏李世民看了,擱置一旁,並未引起他的重視,披露邸報。在皇帝的心目中,還是該厚葬太上皇。但虞世南也非常固執,他再一次上疏奏曰:
漢天子即位即營山陵,遠者五十餘年;今以數月之間為數
十年之功,恐於人力有所不逮。
這次,李世民不能無動於衷了,他把虞世南的奏疏轉給中書省,命詳處其宜。宰相房玄齡、溫彥博等人商議,房玄齡說:
“漢長陵高九丈,原陵高六丈,令九丈則太崇,三仞則太卑,請依原陵之製。”
房玄齡的折衷方案獲得皇帝首肯。
接著李世民又發出詔書,要禮官商議宗廟之事。他道:
“國初草創,宗廟之製未備,今將遷附,宜令禮官詳議。”
諫議大夫朱子奢進言道:
“請立三昭三穆,而虛太祖之位。”
房玄齡等議以涼武昭王為始祖,左庶子於誌寧諫阻說:
“涼州武昭王雖為大唐李氏之宗祖,但武昭王並非開創大唐社稷之宗,似不宜為始祖。”
李世民覺得於誌寧說得有道理,於是增修太廟,附弘農府君及高祖並舊神主四,開為六室,暫虛太祖之位。後來詔議在太原立高祖廟,秘書監顏師古道:
“寢廟應在京師,漢世郡國立廟,非禮。”
皇帝遵禮,乃止。
貞觀九年冬十月庚寅,歸葬太武皇帝李淵於三原縣城東二十五公裏的獻陵,廟號高祖。獻陵呈覆鬥形,四周直徑均為一百米,土陵隆起十三米。陵前飾以大型華表、石屋及犀牛、猛虎等巨大的動物石雕。石像雕刻渾厚質樸,健壯粗獷,造型剛毅沉厚,豁達昂揚,栩栩如生。以穆皇後附葬,加號太穆皇後。
出葬那天,皇帝李世民執意要親自送葬至園陵,當時長孫皇後已病倒在床,群臣勸阻皇帝。房玄齡磕頭泣道:
“皇上,幾個月來陛下哀毀羸弱,龍體不適。況且長孫皇後病成了這樣,陛下一定要為億萬斯民保重龍體。此去園陵路途遙遠,您就在宮中靜養,還有太子和那麼多王爺、王子、王孫和群臣為上皇送葬,為陛下盡孝,您就放心吧。”
要出殯了,太子承乾和披麻戴孝的群臣、王爺、王子、王孫全都跪在皇帝跟前苦諫,李世民也隻好作罷。
看著父皇的靈柩在遮天避日的旌幡白帳引領下,像一條白色長龍浩浩蕩蕩出了皇宮,哀樂震天動地出了長安城,街頭萬民致哀,李世民的心像掏空了一般。他和曹貴妃、張采女相依著站在皇宮的城樓上,望著白龍般的送葬車馬騎隊,揚起一路黃塵西去,大唐的開國皇帝就這樣默默無言地走了,他似乎預感到年達不惑的自己,也在日薄西山,開始走下坡路了。為了鞏固大唐基業,他有一種緊迫感。
太上皇李淵喪事辦完,特進李靖上書,請皇帝依上皇遺誥,禦常服,臨正殿,聽朝視事,李世民還是沒有答允。直到貞觀十年春正月,皇帝始臨太極殿,像往常一樣早朝。
朝廷重臣宰相,有的如李靖,年近古稀,已垂垂老矣;有的如心腹房玄齡,為太子監國發生過齟齬,有疏遠之感。李世民又想起前朝宰相蕭瑀,以光祿大夫之職為特進,參預政事,也等於恢複了他的宰相職位。李世民對蕭瑀道:
“武德六年以後,高祖有廢立之心而未定,朕不為兄弟所容,實有功高不賞之懼。而卿獨持公允,不可以利誘,不可以死相脅,真乃社稷之臣也!”
爾後,書“飛白”詩贈蕭瑀曰: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
賞詩後卻道:
“卿之忠直,古人不過;然善惡太明,亦有時而失。”
蕭瑀感激不已,拜謝皇帝賞賜。在一旁的魏征道:
“蕭公違眾孤立,惟陛下知其忠效,如果蕭公不是遇上聖明的皇帝陛下,斷定你難逃災禍。”
平常梗直豪爽的蕭瑀,也突然變得唯唯諾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