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加尊號父皇禪大位 李世民登基開新朝(3 / 3)

今陛下初膺大寶,億兆觀德。始發大號,便有二言。

生八表之疑心,失四時之大信。縱國家有倒懸之急,猶必

不可。況以泰山之安,而輒行此事!為陛下為此計者,於

財利小益,於德義大損。臣誠智識淺短,竊為陛下惜之。

魏征的慷慨陳詞,使李世民恍然大悟,立即改正錯失,重申關東免賦稅之事,從此對魏征也更加信任。

由於魏征的積極“宣慰”,穩妥地處理各種關係,山東、河北局勢逐漸平靜下來。再也沒有出現建成、元吉餘黨作亂和農民起義的事情發生了。武德九年冬天,關內已是大雪紛飛,魏征一行返回長安,這時李世民已登基做了皇帝。

那是魏征走後的八月初,皇帝李淵手詔傳位於太子。李世民佯言固辭一會兒,李淵不許。第二天,李世民即皇帝位於東宮顯德殿,尊李淵為太上皇。登基大典簡樸隆重,不事奢華。太上皇仍居太極宮,原來的東宮做了新皇帝的皇宮。大赦天下,關內及蒲、芮、虞、泰、陝、鼎六州免租調二年,自餘給複一年。

李世民做了皇帝,便有一代聖君的作為。鑒於宮女眾多,且都到了二十以上的出閣年歲。為張德義,也為緊縮皇宮開銷,新皇帝下了一紙史無前例的詔書:

襲隨末宮幃,宮娥彩女眾多,幽閉可湣,宜簡出之。命

各歸鄉裏,投奔親戚。歸鄉後任其適人,相夫育子,以享親

情,秉人間歡樂。

接著,選擇“丙子”良辰佳日,李世民舉行了立長孫王妃為皇後的加冕典禮。從此,長孫氏從默默無聞的幕後走向幕前,並成為中國曆史上最賢慧,最受人尊敬的最賢德的皇後。

長孫皇後奉事太上皇,承順嬪妃,彌縫其闕,早已成為李世民的賢內助。她克己複禮,生活十分節儉,從不鋪張,所索服禦、飲食,徒具溫飽而已。對太上皇太後和眾太妃,則總是優裕以待;對平輩嬪妃,則以身作則,和睦相處。後宮宮女裁汰那麼多,並無糾葛,反而出現了從未有過的融融樂樂的局麵。皇帝李世民十分尊重長孫皇後,常跟她商議群臣賞罰之事,長孫皇後總是推辭說:

“牝雞之晨,唯家之索。妾乃婦人,安敢豫聞政事!”

皇帝再三請問,她終不答。

當時胡酋劉宣成帥眾降梁師都,師都聽信讒言將劉殺了。他的部將猜懼,紛紛投奔突厥。梁師都迅速衰落下去,亦轉向突厥朝貢,並為之策劃,勸突厥可汗入寇大唐。於是頡利、突利二可汗合兵十餘萬騎,入侵涇州,進至武功,京師為之戒嚴。

這是李世民登基後碰到的第一次――也是最嚴重的突厥入侵,時為武德九年八月末。突厥南下高陵,李世民命涇州道行軍總管、右武侯大將軍尉遲敬德抵禦,戰於涇陽,獲突厥一員大將,斬首千餘級。但並未遏止南侵之勢,頡利可汗進兵至渭水橋之北,兵臨城下,遣心腹執失思利入見,以觀虛實。

李世民在顯德殿接見頡利可汗特使,執失思利傲慢地道:

“頡利、突利二可汗將兵百萬之眾,已到渭河之北,唐天子新登大寶,不知如何安撫二可汗!”

李世民謙恭大度地說:

“朕與你們可汗麵結和親,贈遺金帛,前後無數。你們可汗自負盟約,引兵深入,於朕無愧?你們雖為戎狄,亦有人心,何能全忘大恩而自誇強盛?朕現在先斬了你再說!來人啦――”

猛聽皇帝一聲喚,執失思利嚇得兩腿一軟,趴在地上,連連磕頭求饒。這時蕭瑀、封德彝紛紛出班,為思利說情,請聖上寬宏大度禮遣特使回營,轉達皇帝聖諭。李世民本無意斬來使,隻為煞煞二可汗的囂張氣焰,便做了個順水人情道:

“朕不殺你,但也不能遣還。讓你回去,你們可汗還以為大唐軟弱可欺,愈肆憑陵。”

於是把執失思利囚禁門下省,李世民速傳“三原先生”李靖回京問策。他與李靖如此這般計議以後,第二天,率高士廉、房玄齡、杜如晦等六騎,出玄武門,徑至渭水上,與頡利可汗隔水而語。李世民身著皇帝袍袞冠冕,騎在高頭大白馬上,衝對岸高聲大叫:

“頡利!朕多次與你在戰場結盟,你身為突厥酋首,為什麼如此言而無信,一再毀約,乃至輕兵深入?”

突厥將領大驚,紛紛下馬羅拜大唐天子。一會兒,唐軍繼至,旌甲蔽野,頡利可汗見執失思利未返,而皇帝挺身輕出,軍容嚴整,有了幾分畏懼。李世民從容不迫,讓各將軍分開布陣,他自己卻單獨留下來繼續與頡利對話。蕭瑀以皇帝輕敵,叩馬固諫。李世民遙指河對岸漫山遍野的胡騎,緩緩說道:

“朕籌謀已熟,非卿所知。突厥所以敢傾國而來,直抵城下,無非以為我大唐有難,朕新即位,無能抗敵禦寇也。朕若示之以弱,閉門拒守,頡利必縱兵大掠,難以抵製。所以朕輕騎獨往,示若輕謾,複震曜軍容,使之必戰。這樣,出胡兵之不意,使其企圖挫敗。須知胡兵入我地既深,必有懼心,所以與戰則克,與和則固也!製服突厥胡兵,在此一舉,卿次第觀之。”

頡利果然被李世民虛虛實實的“空城計”弄懵了,中午過後,他親自騎馬到橋上來向皇帝請和。李世民嘉慰了幾句,即日還宮。第二天上午,皇帝又親至城西,斬白馬,賜金帛,與頡利盟誓於便橋之上。頡利遂引兵退還到原來的邊界上。

一場嚴峻的軍事危機,在唐皇李世民大智大勇沉著練達的斡旋應對下,輕輕鬆鬆地解決了。

事後,蕭瑀、房玄齡一班大臣,請教於皇帝說:

“突厥未和之時,諸將爭戰,陛下不許,臣等亦以為疑,既而胡兵自退,其策安在?”

李世民笑而答曰:

“朕與爾等到河邊,觀突厥兵多但不嚴整,君臣之誌惟賄是求,當其請和之時,可汗獨在水西,達官皆來謁朕,朕若醉而縛之,再襲擊對岸,勢如拉朽。故命長孫無忌、李靖伏兵於幽州以待之,胡兵奔歸,伏兵邀其前,大軍躡於後,覆之如反掌耳。所以不戰者,朕即位日淺,國家未安,百姓未富,宜當靜以撫之。一與胡戰,所損甚多;胡結怨既深,懼而修備,則未可遂誌矣。故卷甲韜戈,啖以金帛,彼既得所欲,理當自退,誌意驕惰,不複修備,然後養威伺釁,一舉可滅。將欲取之,必固與之,就是這個道理,你們聽懂了?”

眾臣再拜道:

“聖慮聰遠,非所及也!”

魏征從山東回到京師,突厥入侵已退,長安城沉浸在送舊迎新的融融歡樂情緒中。茶樓酒肆,庶民百姓都在紛紛談論,年輕的新皇帝孤身獨騎退突厥十萬精騎的故事:

“嘿呀,你們聽說沒有,當今聖上,站在渭水河邊一聲吼,就把頡利可汗十萬大兵嚇退了!”

“怎麼沒有?老夫親眼目見,皇帝穿一身龍袍,好年輕啊,還隻二十八九歲,騎在馬上,真像一尊天神!”

“老皇帝禪位,享福去了。也坐了九年江山,足矣!讓年輕皇帝治理天下,咱們的日子有盼頭啊!”

“誰說不是?……”

“哎,就是……就是玄武門那事……”

“那不能怪皇上,隻怪前太子和齊王,誰叫他們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呢……”

“也是,也是……”

接著,突厥頡利可汗遣使到京城,向皇帝獻馬三千匹、羊萬口,新皇帝不受,卻詔歸被突厥擄掠的中國人口,使與鄉親裏眾團聚,這更引來百姓一片讚揚之聲。

為消除“蹀血禁門”的後遺症,李世民頒布詔書,追封故太子建成為息王,諡曰隱;齊王元吉為海陵王,諡曰剌,以禮改葬。正好魏征回來,改遷尚書右丞兼諫議大夫;王珪也升為了黃門侍郎。聽到皇帝追封故太子、齊王的消息,他倆不避嫌疑,以原東宮屬官的名義,向皇帝聯名上了一道“表”。“表“曰:

臣等皆受命太上,委質東宮,出入龍樓,垂將一紀。

前宮結釁宗社,得罪人神,臣等不能死亡,甘從夷戮,獲

其罪戾,真錄周行,徒竭生涯,將何上報?陛下德光四海

,道冠前王,陟岡有感,追懷棠棣,明社稷之大義,申骨

肉之深恩,卜葬二王,遠期有日。臣等永惟疇昔,忝曰舊

臣,喪君有君,雖展事君之禮;宿草將列,未申送往之哀

。瞻望九原,義深凡百,望於葬日,送至墓所。

李世民看了魏征、王珪這份感情真切而又富於策略的奏章,深受感動,勾起了他的兄弟骨肉之情。奏請東宮、齊府舊屬去送葬,絲毫沒有煽動這些人的怨恨情緒,反而從道義上彌補了骨肉相殘留下的傷痕,李世民樂於答應。改葬那天,李世民大哭於宜秋門,聞者甚哀。魏征、王珪等宮府舊屬,皆送葬到墓所。

通過隆重的禮葬活動,原來極為緊張的秦府與東宮、齊府之間的矛盾基本消融了,為李世民開創新朝鋪平了道路。

“癸亥”吉日,李世民立皇子中山王承乾為太子,李承乾當時年僅八歲,為長孫皇後所出。太子雖幼,但太子東宮官屬相當龐大:太子太師、太傅、太保、少師、少傅、少保,皆沿前代設置。李世民為太子新增設了太子賓客,掌管侍從規諫和讚相禮儀。詹事府總領三寺十率府之政,以詹事、左右庶子為長官。

皇帝希望太子承乾從小受到好的教育與規諫,成為一個德能優異的好國儲,不再重蹈前太子之覆轍。

明年,改元貞觀,李世民開始了雄心勃勃的貞觀之治。貞觀之治首先碰到的矛盾和難題,是對勳臣貴戚的封賞進爵。這對李世民的厲精求治是次嚴峻的考驗,也使一些大臣起伏浮沉憂戚生死,演出了貞觀之初的一幕幕曆史壯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