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就停吧。秋末的阿拉斯加已經十分寒冷。基辛格及其助手們心情都十分頹喪。一個個都沉默著。
他們的總統尼克鬆今天更為頹喪、惱怒。聯大表決的時候,尼克鬆坐在白宮書房的沙發上看電視,他神情專注地直盯著電視機,有個不知趣的工作人員要進來請示工作被他揮手示意趕了出去。電視機播出聯合國寬敞的、藍色和金黃色的大廳裏擠滿了代表和觀眾。大廳裏氣氛緊張,十分安靜。
當電動記數牌上的燈光表明美國的提案被擊敗,阿爾巴尼亞的提案獲得通過時,大廳馬上沸騰起來,有人大聲發笑,有人唱歌,喊叫,拍桌子,還有人踏著節奏跳起舞來,那些黑人代表特別歡樂,坦桑尼亞的代表竟穿著毛式製服。中國被接納進聯合國是值得歡呼的,他們以自己的行動擊敗了不可一世的美國也是值得歡呼的。美國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丟臉。
尼克鬆氣得腦門筋都鼓了起來,下頦扭得更歪。他粗暴地敲了一下沙發扶手,跳起來,跑過去,將電視機關了。剛才被趕出去的那人走了進來。尼克鬆十分惱火地對他吼道:“太不像話!太失禮了!我感到十分震驚!在一個國際講壇上的表現如此惡劣,它可能非常嚴重地損害美國對聯合國的支持……”
基辛格一行從阿拉斯加飛回華盛頓,降落在安德魯斯空軍基地的一個偏僻的角落。天低雲暗,機場上冷冷清清,沒有記者,沒有攝影師,隻有個別工作人員來迎接,跟三個多月之前,基辛格第一次赴北京歸來相比,那次總統親自熱烈地在聖克利門蒂西部白宮的機場迎接;這次就顯得太冷落了。基辛格乘坐的“空軍一號”飛機抵達以後,這一行人本來還懷有幾分英雄載譽歸來的情緒,一下飛機,就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冷風刮走了。基辛格還聯想到,七一五公告以後,自己名聲大震,聲望日高,已經有種種跡象表明,總統對此顯示出不安,有一家報紙還瞎湊熱鬧,說基辛格的名望已經超過了總統,這無異於給本來已經不安與惱火的總統火上加油。
走下舷梯後,撲麵的冷風使洛德伸手把外衣的領口緊了緊。霍爾德裏奇則臉色陰沉地對基辛格說:“看來,他們將中國代表權問題上美國的失敗歸罪於我們去北京的訪問。”
基辛格嘴角泛出一絲苦澀的笑。他繼而又想,北京取得聯合國的席位,這到底是不可逆轉的曆史的決定,隻不過比預料來得早一些罷了。中國的哲學中就說過有所得必有所失的哲理,打開了神秘的中國之門已經是難能可貴的成功了。他想,盡管尼克鬆可能脾氣乖戾、氣量狹小,他也不至於拿即將到手的勝利或者他的外交政策的關鍵因素來冒風險的。
略帶遺憾離北京,捧著糖盒上飛機
在基辛格第二次訪華的時候,基辛格曾經幽默地對周恩來談起尼克鬆總統訪華的先遣人員。他說,中國在兩千多年來曾經多次受到夷狄入侵,但是從來沒有碰到過總統的先遣人員。中國方麵對於美國總統訪華的訪問團人數、先遣人員、技術人員及隨團記者的人數,按經過壓縮的“不能再少的最低限度方案”,也覺得多得使人幾乎不可理解。基辛格隻好無可奈何地自嘲:“盡管中國早在兩千年前就發明了官僚製度,但是看來還得了解這些前所未聞的官僚主義做法。”
為了安排尼克鬆總統訪華的行政事務與後勤工作等問題,美國派了一個以黑格為首的先遣隊先期來華打前站,於1972年1月3日到達北京。黑格叫亞曆山大·黑格,是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副助理。黑格帶來了18名先遣人員,先分口進行會談,分別談判解決總統來訪的有關禮賓、安全、接待、住房、電視轉播、記者訪問等具體安排。
最有意思的是關於保衛工作的談判。美國方麵負責保衛工作的頭頭大出洋相,他竟然要求把總統訪問的地方,都開出一份搗亂分子的名單。按美國的保衛規定,所謂搗亂分子就是指共產黨及其同情者;如果要問中國有多少共產黨及其同情者,那會得到一個令人不安的答案:不會少於8億人。中國方麵還安排尼克鬆總統在中國國內訪問坐中國飛機及紅旗轎車,這些都不符合美國總統訪問的安全規定,兩方爭執不休。最後由尼克鬆答應同意中國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