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毛澤東、劉少奇剖析彭德懷在廬山“下戰書”與國際反動思潮有關,與赫魯曉夫的支持有關:在他訪蘇期間,與蘇聯國防部長馬利諾夫斯基談得很投機,不知搞了些什麼名堂。蘇聯當局把彭德懷抬得很高,說他是國際英雄。這些決不是偶然的,是彭德懷“裏通外國”的證據。
彭德懷聽罷,沉默了一陣子,突然爆發出一聲近乎窒息的狂笑:“就是我不說話,怕是馬利諾夫斯基也要喊冤枉!你們可以成立國際調查組嘛。”接著他把訪問時誰在場,翻譯是誰,同誰談話,談了什麼內容,都一一道個明白。最後,他捶著自己的胸窩說:“我彭德懷注定一生與革命結婚,決不背叛革命!”
毛澤東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你這個人,一喊革命就最容易激動。現在不是要你激動,而是要你冷靜地想一想你的問題。”
會場異常肅靜。
突然,毛澤東話鋒一轉,再次曆數了彭德懷的“舊賬”,特別是提到1935年“會理會議”時林彪寫信的事情。他說:那封信肯定是彭德懷鼓動林彪寫的。
彭德懷霍地站了起來,他要申辯事情的真相:
1935年5月初,紅軍長征到了會理。這時,官兵們已是衣衫襤褸,疲憊不堪。很多人都在疑問:隊伍究竟要走到哪裏去?紅軍中江西人和湖南人很多,現在到了四川的邊遠山區,他們對周圍的一切都感到陌生而淒涼,茫然不知所措。他們擔心再也找不到回江西或湖南老家的路了。
遵義會議後,毛澤東挽救了紅軍,然而麵臨的局勢十分嚴重:一方麵軍未能同賀龍和蕭克率領的部隊會合;未能建立一個新的蘇區,張國燾率領四方麵軍不知轉移到什麼地方去了;瞿秋白已於一個多月前被國民黨殺害;中央派潘漢年到上海找地下黨組織聯係,但上海的黨組織已被蔣介石的秘密特務組織破壞了……紅軍與外界的一切聯係全都中斷了。下一步怎麼辦?人們在議論,人們感到困惑。
正是在這種局勢麵前,第一軍團長林彪忍耐不住了。他抱怨說,毛澤東迫使部隊走冤枉路。他把紅軍北上的路線比做一張弓,認為部隊是沿著弓背而不是弓弦行軍,走的不是捷徑,是在敵人麵前逃跑,使部隊的精力消耗殆盡,毛澤東這樣指揮不會成功。林彪的言論立刻遭到第一軍團政治委員聶榮臻的激烈反對,他對林彪說:我們是在敵人的口袋裏,如果我們不是這樣出其不意地迂回行動,怎麼可能突圍?毛澤東指揮沒錯!但是林彪不聽,私下給中央軍委寫了一封信,信中建議:毛澤東、朱德、周恩來同誌隨軍主持大計,把戰場指揮權交給彭德懷同誌,即任前敵指揮,迅速北進與四方麵軍會合。
5月12日晚,中央在會理城外的一家鐵匠鋪裏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有18人出席,他們是:毛澤東、朱德、周恩來、陳雲、博古、王稼祥、劉少奇、楊尚昆、彭德懷、劉伯承、聶榮臻、林彪、張聞天、李卓然、何克全、董振堂、鄧小平、鄧發。
會上,毛澤東批評了林彪的信,指出這是對失去中央蘇區不滿的右傾情緒的反映,強調部隊繞道前進是必要的。毛澤東嘲笑林彪道:你知道什麼?你還是個娃娃。毛澤東在言談話語間懷疑彭德懷是敦促林彪寫信的後台。彭德懷會前看了林彪的信,當時沒怎麼在意,以為就是戰場指揮唄,根本不知道林彪所指的是全軍的指揮權問題。會上,彭德懷批評了林彪的作法,指出:遵義會議才改變領導,這時又提出改變前敵指揮是不妥的;特別提出我,就更不適當。同時,彭德懷也在會上做了自我批評:因魯班場和翟元水兩戰未打好,有些煩悶,煩悶就是右傾。他完全擁護毛澤東的決定:蔣介石已截斷了紅軍的退路,紅軍惟一的出路就是穿過彝族山區,向北突圍,渡過大渡河。這樣做雖然風險很大,但必須采取這種行動。
此時敵軍已迫近金沙江,彭德懷沒等開完會就去指揮打仗了,他沒有來得及申明林彪的信是否與自己有關。
此後的24年中,毛澤東四次提到這件事,彭德懷都未介意,也沒有同其他任何同誌談過此事,認為反正與自己無關,“事久自然明”,讓那些有關的同誌自己去申明吧。
這次毛澤東重提此事,可見如何耿耿於懷。彭德懷感到不申辯不行了。於是他追述了當時的真實情況,然後把目光投向林彪。他說:“既然主席多次提到會理的事情,這次得把問題搞清楚,不然我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林彪同誌,請你說話,你寫的那封信與我彭德懷有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