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卿望著此時正同大臣敬酒的周羽堯的側臉,美好的弧度,紅潤的薄唇,眉眼同周蕭祤有些肖似。他的十二位皇叔各個都是人才,先帝是長子,二皇叔恭親王負責編纂史書,不怎麼在朝堂上走動;三皇叔和四皇叔早年隨同先帝征戰,戰死沙場,隻留下身後的妻兒,在先帝駕崩之後現任周帝追封為親王;五皇叔穆親王中年臥病在床;六皇叔瑞親王執掌禮部;七皇叔孝親王執掌工部,八皇叔仁親王和九皇叔濟親王分別執掌吏部和刑部,十皇叔懿親王執掌兵部,十一皇叔在太學為太傅,不理政事:十二皇叔延親王執掌戶部,十三端親王執掌京畿司,而負責宮中守衛的錦衣衛則是歸於穆親王長子熙王周陌熙。
顏卿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陽穴,感歎這十二親王的勢力在大周如此強勢,除了二三四五十一親王已基本沒什麼實權,其他各親王竟然各占據六部要職,尤其是懿親王手握兵權。左右二相的實力也不容小覷,這就說明皇帝的權利已經完全被架空。周羽堯登基三年來確是有些急躁,他畢竟沒有她想象中的有耐性。當初自己怎麼就肯同他進入這牢籠般的九重宮闕之中,她無心也無力同那些女人鬥,這些年是周羽堯將她保護的太好,遠離了爭鬥與殘酷,她是應該感激他的。
“臣妾有些不適,懇請先行回寢宮。”周羽堯正酣時,顏卿扶著太陽穴,眸子裏滿是掩飾不住的疲憊。“那就回去好好休息,要不要朕宣太醫為你看看。”周羽堯甚是關心地撫上顏卿輕蹙的眉頭。“不必勞煩太醫,隻是有點累了。”顏卿從他緊握的另一隻手中不著痕跡的抽出手,清淡一笑離開席位。
十二月的雪下的很是頻繁,起初還有不慣,轉眼三年了,漸漸喜歡上這北方的冬天,尤其是落雪時,空氣中還夾雜著陣陣梅香。周羽堯知她愛梅,便在禦花園從新開辟一塊空地種滿梅樹,賜名“落雪園”。腳下的雪有些鬆軟,顏卿踮起腳,青蔥細指伸像一株開得正豔的梅花,另一隻手便替她折了下來。顏卿警覺的向後退一大步,月光下終於看清來人的麵孔。“延親王也喜歡傍晚來梅園賞花麼?”周蕭祤並不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深深望著她想要把她看穿似的,“娘娘想要摘那株梅花,本王便助娘娘一臂之力而已。”
“王爺怎知本宮想要折取梅花?”顏卿微有些怒意,卻不去正視那雙漆黑如夜的眸子。周蕭祤淺笑:“有花折時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顏卿一愣,瞬時向他看去:“本宮沒想要折下它,本宮要它開到敗時自然掉落,不許借以他人之手。”賭氣似的扭過頭。“是本王造次了”,周蕭祤止住笑意,“天寒,顏妃請回吧。”雪上的幾點綻放比梅花更豔。
“要我怎麼說你才好”,周蕭瑾背著手,不顧身後坐著淺笑的周蕭祤,“今日你怎可如此衝動。”“十哥也想要我娶姚盈不成。”周蕭祤嘴角吟著一抹笑,不似先前殿上的態度。“有時候隱忍也是一門學問,十年來你也學的很好。”周蕭瑾轉身看著周蕭祤包紮的右手:“姚家自大周開國以來,世代為相,姚家之女與皇家通婚已是約定俗成的慣例,太子妃姚若蝶難產而亡,姚謙不惜將親侄女姚若夕送入深宮,周羽堯登基封其為貴妃。右相之女嶽之鳶表麵雖貴為皇後,實際上卻與姚貴妃平起平坐。更何況——”周蕭祤一頓,“江南顧家之女顧顏卿獨寵後宮,皇後與貴妃不過是擺設。”
“江南顧家?”周蕭祤淡然開口道。“顧家世代從商,對皇權倒是不構成威脅。”周蕭瑾也是淡然,目光卻有些凜冽:“萱帝要你娶姚盈,不過是要左右二相的爭鬥中姚家更占上風,正如先前立嶽之鳶為後是一樣的用心。”周蕭祤咬了咬唇,麵上冷笑卻不淒然:“之鳶還是嫁他了。”
周蕭瑾沉默不語。他深知牽動了十二弟心中的痛,可這傷疤卻又不得不揭。嶽之鳶同周蕭祤一起長大,那份寵溺與憐愛,周圍人都看得見。大哥卻依舊把她許給了自己的兒子。北周雙姝”就這樣一個做了貴妃,一個做了皇後。周羽堯坐享齊人之福,如今又懷抱一個顏妃。這天下的美人全都進了萱帝後宮,江山卻沒有大哥坐的穩。
曾經的那個明媚笑容隻為他一個人綻放,“之鳶,之鳶”,唇齒間都是甜蜜。然後那一天她身披大紅嫁衣走進華陽宮,就徹底擊碎了他的夢。那一年,她十六歲。三年前他毫不猶豫同十哥披甲上戰場,隻因哀莫大於心死。他已經淡忘了,現在,卻又強迫他想起。為什麼,同樣是生於皇家,命運卻有如此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