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時,梁王應邀到長公主府中赴宴。一進門就看到了劉嫖備下的美酒佳肴。兩個人坐在一起,劉嫖親自為梁王把盞。要說這姐弟二人自小就感情甚好,劉武從內心裏感謝劉嫖對立儲一事做出的功勞,兩個人開懷暢飲,喝了一杯又一杯。
劉嫖趁劉武不注意的時候轉動壺心,將裝有毒酒的一麵轉向梁王,慢慢斟出了裏麵的慢性毒酒。其實劉嫖的心頭也隱隱作痛。要不是為了自己親生女兒的皇後寶座,她是不會向自己的親生弟弟下毒手的。然而,誰讓劉武的野心這麼大,非要搶奪太子之位呢,所以說起來劉武也是自己找死。這樣想來,劉嫖便把心一橫,依然讓梁王灌下毒酒。
劉武得到了立儲的承諾,興高采烈地返回睢陽。行至中途,劉武即覺得肚腹隱隱作痛,繼而就鬧起了肚子,一日裏要便十多次,又未帶隨行醫生,劉武也隻得咬牙硬挺。
護衛的韓安國起了疑心:“千歲一向身強體壯,從不曾有過腸胃病,末將想是否因在長公主家吃了不潔食物所致。”
“長公主府邸廚房怎會不潔,也許是路途中飲食的原因。”劉武對長公主是絕對信任的。
返回睢陽後,劉武立即找來名醫張聖手診治。張聖手雖說年過七旬,卻是耳聰目明神清氣朗,醫道在睢陽是第一高手。他把脈查過舌苔再驗過糞便之後,一臉的嚴肅,將韓安國拉到一旁悄聲說:“千歲的病因好不怪哉,不像是通常的赤痢,而有汞中毒之嫌。”
這話正說到韓安國心頭,他原本就對梁王去長公主府赴宴有懷疑,這就更加印證了自己的想法:“如此說,千歲這是在劉嫖府進餐時遭了暗算。”
病床上的劉武聽了此話,斷然否定說:“韓將軍不得胡言,長公主自幼即喜歡我這個小弟弟,此番若不是她從中美言,本王這儲君之位怎能成就,她斷無害我之理。”
韓安國也不想就此爭論,他向張聖手提出:“且不論是如何中毒,先生盡快為千歲下藥止瀉,醫好疾病再說。”
“實不相瞞,如果確為汞中毒便無藥可救了。”
“這,有這麼嚴重?”
“按正常醫道,汞中毒後當日用猛藥尚有一線轉機,而今顯然已是中毒多日,在下確無回天之力了。”
“那,你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千歲不管哪!”
“老朽給開一個方子試試,若是服下後能便出綠色糞便,就是千歲命大還有醫治餘地,倘若便出紅色糞便,那就預備後事吧,隻怕千歲他挺不過三天。”張聖手開了藥方後逃也似的走了。
梁王府立刻安排煎湯熬藥,喝下藥後半個時辰,劉武腹中“咕嚕嚕”作響,很快便下一盆,韓安國近前一看,不由得痛哭失聲:“王爺千歲,這景況,很是不妙啊!”
適才,張聖手與韓安國的交談,劉武俱已聽見,此時他已是無力坐起:“怎麼,糞便是紅色?”
韓安國強忍哽咽,點了點頭。
“咳,這是我命中無天子福分哪。”
“千歲,你還是遭人暗算了。”韓安國擦幹眼淚,“我們不能善罷幹休,要找投毒人算賬。”
“誰是投毒者,找誰去算賬?”劉武苦笑一下,“我看算了吧,現在我明白了一個道理,當初若是不爭這個儲君之位,不是太太平平做我的梁王嗎?”
“千歲,你不能啊,你要是撒手去了,讓我們今後依靠何人,讓您的十個子女又依靠何人?”
劉武說話已是吃力:“當今萬歲是個寬容敦厚之人,隻要你等不鬧事,相信都會有個好前程的。至於本王的子女,有太後健在,萬歲、長公主都是明白人,也不會難為他們的。”
“千歲,那你應該給太後修書一封。”
“我,我……已是難以提筆了,你,火速進京向太後當麵陳情,口述我的請求,請太後,在我身後關照我……子女……”他越說越說不下去了,已是呼吸困難。
竇太後聞報,派出兩名太醫,乘快馬同韓安國連夜出京,可是未及太醫到達睢陽,劉武已是一命嗚呼。梁王至死還蒙在鼓裏,不知是劉嫖讓他飲下了慢性毒酒。竇太後得悉梁王病死消息,遙望睢陽方麵痛哭失聲。以至飲食不進,茶水不思,夜不能寐。
長公主來到五柞宮,見景帝依然是愁眉不展的樣子,不由得問道:“皇兄,梁王已死,心病已除,理應春風得意,為何還鬱鬱寡歡?”
“手足情深,梁王年紀輕輕就撒手塵圜,怎不叫朕心痛。”景帝說時還直抹眼淚。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那是梁王無福消受儲君之位,若不絞盡腦汁爭儲,也許還不會早早夭折呢。”
景帝已對劉嫖的舉動猜出幾分:“皇妹,聽你那日之言,梁王之死,莫非是你暗中作了手腳?”
“皇兄,實不相瞞,我這是為膠東王著想,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不然日後梁王登基,哪裏還有膠東王母子的性命。”
“咳,這倒也是無可奈何之舉。”景帝表示了理解,“他死了也就死吧,可是母後為此湯水不進,眼見得消瘦下去,這不是你我的罪過嗎?”
“放心,母後還不會因此而亡故。她思念梁王心切也是有的,日久天長自然就淡忘了,為今之計是做幾件讓她高興的事,衝淡一下她的哀思,也讓她覺得皇上對梁王有情有義,母後自然就從痛苦中解脫出來。”